沈熙哑然失笑，挽着青岩的手腕，“放心，我哥他不是这种人。”

  “......真的吗？熙儿小姐，待会儿少爷责备我，你可要帮我说话！我真的怕死少爷了......”

  “那他以前责罚过你吗？”

  “唔嗯！刚来府里的时候贪玩跑出去，结果被人贩子拐跑了。少爷、屠将军愣是把那窝子人贩子斩尽杀绝，给我救了出来。回来少爷就用戒尺打了我的手心，让我学武道，免得以后被拐了还要他亲自去救......”

  “打得真好。”

  “小姐你说要帮我说话的！我不想再被打手心了！”

  说是责罚，这打手心的教训倒更像是管教不听话的小屁孩儿，沈熙莞尔一笑，“我哥不会责罚你的！他要是说你，我帮你说话！”

  “嗯嗯！小姐最好了！”

  换在别人的府上，丫鬟家仆发点牢骚或许会沉井或者吃顿打，但是成国府不会。兴许是杨震山、杨侑父子就是从底层爬上来的，府上的规矩就没那么繁杂严苛。

  当然也因如此，她在成国府的生活才没那么不适应，过了最开始拘谨的时期，现在已经能跟府上侍女仆从谈笑风生。

  下人心底那种激动和尊敬是真心实意的，仿佛能得到主子的关注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宠。

  沈熙也是人，备受尊崇也会开心，但她说到底是个酒馆掌柜的女儿，身上那种江湖侠气藏得住，却是抹不掉。

  在深宅大院里憋得太久，浑身筋骨都要退化了。

  还是在山上全心全意修炼的日子，最适合自己！

  沈熙长出一口气，终于可以回宗门了，那才是她应该在的地方。

  ......

  美味佳肴摆了一整桌，杨侑坐在堂前安静等着。

  少倾。

  侠气凛然的道袍出现在长廊尽头。

  落座、寒暄、用餐。

  二人吃了半个时辰就已经杯盘狼藉。

  沈熙含笑注视杨侑一口肉一口酒，不疾不徐地讲着江湖故事。

  她突然悲从中来，感觉自己回到了那又破又小的酒垆，父女二人两三碟小菜，沈熙斟酒，沈老爹便就着酒讲述那江湖风风雨雨。

  可惜那种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沈熙就低下眉梢，乌黑的长发瀑布般垂下，刘海遮住晶莹的泪花。

  “啊啊......？”

  杨侑不知什么时候取出一张手帕，在她眼角擦了擦，脸上挂着无可奈何的笑，语调温柔道：“想沈叔了？”

  “嗯。”

  “他葬在老君山，走的时候，顺路去上炷香吧？”

  “嗯。”

  杨侑没有再多说一句，放下手帕，莲儿见机安排丫鬟撤了满桌饭菜，收拾干净，便上前一步提醒道：“少爷，车驾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好！是时候走了！”杨侑飒然一笑，他提振精神，自嘲道：“修炼武道果然就是不一样，饭量都比以前大了，这身材给我干胖了可咋整。”

  沈熙哧哧一声，摇头笑道：“武者天天锻炼，对身体的消耗极大，自然需要补充更多肉食......多锻炼，胖不了的。”

  “你说得对，天底下我就没见过胖成团儿的武者！”

  杨侑携着沈熙徐徐出了门去，穿过规模颇大的成国府长廊。

  “你去了宗门要的资源恐怕更多，我给你安排两个丫鬟过去照顾你的起居，另外月月都给你寄些银两，若是还差什么，写信来家里，我给你送去。”

  杨侑斜眼看了一下青岩，那丫头红着脸缩到沈熙背后。

  “那就你了，青岩！此去山高路远，青玄宗上生活又有些艰苦，你可愿意去？”

  青岩早有想要出门闯荡的心思，却在小时候被人贩子拐走那以后就对出门这事儿有了不小的阴影。

  现在又来了机会，她睁圆眼睛，还以为少爷是嫌弃自己，“少爷不会是要赶我走吧？”

  “......你要是半路又被拐跑了......我还得去亲自找你！算了吧，反正你那点武艺，就别出去现眼了。”

  杨侑无语道。

  青岩俏脸红透，想起小时候的回忆，娇哼一声，“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而且我都已经是武师后期了，不会再让人拐跑的！”

  “那你就跟好你家小姐。”

  杨侑面色舒展，又看向莲儿身侧的玄心，小姑娘颤抖了一下。

  “青玄宗上有的是习武的机会，哪怕宗门不收你，你还有沈熙、青岩教你。只是生活艰苦些，比不得府上安逸，你去不去？”

  玄心愣在原地，啊了一声不敢相信。

  莲儿提醒道：“昨晚你不还念叨着想学武吗，还不快谢过少爷！”

  扑通！

  噗——

  玄心小小的身子马上匍匐在地上，“谢少爷！玄心再苦再累都不怕，陪小姐去青玄宗，肯定能照顾小姐！”

  “好，那你以后便跟着青岩。”

  杨侑这些天相处下来，他用神魂探查过，这丫头心思单纯，做事儿仔细，深受莲儿好评。

  成国府上丫鬟太多，也不缺这么一个，但说能够放心派去照顾沈熙的，除了青岩，也就这么一个小不点。

  那就她了吧。

  杨侑想了一会儿，似乎是没有什么遗漏，便将娘子、寒秋二人准备的饯别礼包装好塞到她的怀里，认真道：“你嫂子，还有寒秋给你准备的饯别礼，有修炼用的丹药，还有几套合身的裙摆，都是她们亲手准备的。”

  咚！

  就这么一下，沈熙抱着怀里的礼物，家的温暖顿时又涌上心头来，颇有种长兄如父，长嫂如母的错觉。

  杨侑见她说不出话，还以为她还差些什么。

  “若是你在宗门缺什么，写封家书回来，哥给你置办，不会让你在宗门弟子面前丢面子的。”

  沈熙贝齿轻咬红唇，噔噔两步靠近了杨侑，扑上去紧紧抱了一瞬。

  “谢谢你，哥！”

  杨侑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事儿你整这么肉麻，我有点不适应了。要是江湖上撞见处理不了的事儿了，你千万别报我名号，免得不该打的，多挨一顿毒打，懂不懂？”

  “？？？”

  这么句话可算是给好好的气氛给坏了，气得沈熙鼓着腮帮子瞪了他一眼，重重一拳砸过去，跑上马车去，揭开帘子气道：“师尊对我好得很！我什么都不缺！你放心，你恶名在外，死了我都不回来看你！”

  驾车的师傅那是成国府信得过的家仆老黑，有些功夫，是车夫也是护卫，杨侑信得过才会安排这么个老者。

  “老黑，你们走吧！”杨侑喊了一声，老黑“诶”了一声，马车便缓缓开始前行了。

  沈熙皱着眉头道：“你不送我啊，我爹以前都送我到长宁关的，你怎么让我自己走？”

  “送行千里，终有一别。我舍不得，怕到了长宁关后悔送你走，又给你扣下了。”杨侑半开着玩笑似的，送走沈熙的时候，心底却像是缺了一块般，生出些许落寞，“你去吧，我就看着你的背影，挺好的。”

  沈熙也觉得心头感觉怪异，长长地哼了一声，“来年再见，平平安安！”

  马车就这么摇晃着，在八位虎贲营的护卫下出了青城，厚重的车辙在道路上留下印记，短短片刻，就彻底没入深山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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