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

  百姓们震撼不已。

  就连刚刚到杨侑身侧的沈熙都不由得神魂一怔。

  沈家铺子的人命。

  重伤沈熙。

  还有不听圣上，危害百姓。

  这一条条罪状，从私仇上升到公害，哪一个不是令人恨得咬牙切齿的大罪？

  “世子爷说得真好。”

  “对啊，要是天狩营每次办案都要无缘无故枉杀几十条人命，那天下百姓还能安宁吗？”

  “按我说来，这些人都该杀！”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

  丫鬟们取来一张座椅。

  杨侑端坐在成国府前，坐在高高的台阶上，威风凛凛。

  他神色严肃，带着几分上位者不容置疑的气息，问白宗庆：“或许我可以大发慈悲，赏你们一个喜欢的死法。该，还是不该？”

  百姓们面面相觑。

  “世子爷真要杀吗？”

  “他们该杀为什么不杀，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天狩营又如何，在我们成国——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我觉得世子爷不可能动他们，天狩营再怎么说都是高祖皇帝留下来的，是天家的眼睛和利剑，杀了？世子爷不就跟圣上彻底闹翻了吗？”

  “嗨呀，你笨啊！高祖皇帝时候的天狩营那是真的公私分明，对百姓秋毫无犯，主持江湖公道，判明是非对错，现在的他们连圣上的话都不听，留他们做什么？”

  杨侑考虑过很多。

  杀他们，很麻烦。

  不杀吧，很危险。

  但麻烦是麻烦，好歹不致命，圣上那边也不会因为这些个眼线就跟成国府闹翻。

  不杀，那就是性命堪忧，寝食难安！

  “世子爷答应过我们，三日内来府上请罪，就会饶兄弟们一命。”

  白七娇躯颤抖，但她还是选择仰面正对世子爷。

  生死的机会在自己手上，要活，就得自己争取。

  世子爷留了一条生路在面前，其他人没看出来，她就必须站出来。

  “我们不怕死，今天死了固然轻于鸿毛，可是你杀了我们就会引起天家忌惮，那就是重于泰山了！”

  杨侑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毛。

  这正是他所焦虑的。

  “是你们将我逼到这个份上，”他正了正坐姿，“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白七起身，单膝跪地，伸出双手：“请世子爷给我一把刀，我可以给世子爷分忧！”

  白宗庆人都傻了，可是突然回过神，却想明白了自家女儿要做什么事儿。

  “七七退下！不得胡闹！世子爷，赐刀给我，老夫可为世子爷分忧！”

  白七的办法很简单。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人命的事，人命报之。

  世子爷杀，斩草除根一个不留。她来动手，反而可保天狩营少死一些人。

  缺点就一个。

  她白七，以后就是天狩营的叛徒，要永远背上残杀兄弟的骂名了！

  “团圆，为白统领取刀。”

  杨侑吩咐了一句，屠满门迟疑三分，从身侧护卫身上取下战刀。

  白宗庆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而他女儿白七接过刀，拱手行礼，冲杨侑身侧，衣着朴素的女子道：“沈小姐，杀人偿命，我们的罪孽，我们自己吞下！”

  白七转身，手起刀落。

  当即就有七八名黑虎卫死士倒在血泊之中。

  百姓们心头一震。

  这娘们凶狠，对自己人都下得了手？

  跪在地上的天狩营更是哀嚎一片。

  “七姐，莫杀我，我那天在外面跑腿，我还帮八十岁老奶奶背了干柴，我就是看她小孙女乖巧摸了一把胸口，我罪不至……啊！”

  “那你真该死。”

  “七姐！小弟对你平时不薄，我没有对不起你，我们黑虎卫不能都死绝了啊，你不能这么……啊！”

  “算我对不起你，做鬼再来找我麻烦吧。”

  “他们杀世子的时候我没参与，我就听了听，我真没有参与啊！白指挥使救救我，白统领疯了，白统领疯了……啊！”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报？早点说，就不会有今天，你该杀！”

  ......

  转眼之间，黑虎卫的人接二连三的倒下，成了白七的刀下亡魂。

  她那白底金纹白虎袍，开满了大大小小的血色梅花。

  白宗庆眼神复杂。

  副指挥使道：“白老大！再杀，再杀我们天狩营的兄弟都要死绝了！你求求世子爷，兄弟们不怕死，但是总不能死在这种没有意义的地方吧！”

  副指挥使最主要的心腹就是黑虎卫。

  白宗庆则是白虎卫出身。

  二人平常明争暗斗，但是大是大非面前，两人从来不会闹矛盾。

  听了副指挥使的话。

  白宗庆沉默不言，说自己不怕死的人，往往便是那最怕死的！

  但求生不是错。

  错就错在，他放纵手下铸就大错，惹得世子爷大怒，牵连了兄弟们，甚至有可能点燃天家、诸侯之间的矛盾。

  “副指挥使！我早劝过你，你执迷不悟，纵容魏登谋害世子的那天，可曾想过有今天？”

  白宗庆始终是手软，没有在事情不可收拾之前清理门户，所以才有今天的狼狈。

  但是今天女儿白七的痛下杀手，让他担心之余更多是高兴。

  自古红颜多薄命，但是狠人却是能活很久。

  为了消解世子爷、沈熙的怒火，她竟然不惜担上叛徒的骂名，也要杀了黑虎卫的袍泽。

  “不论如何，七七以后怕是再也不能在天狩营做事了。”

  白宗庆哀叹一声。

  七七的屠刀斩完了在场的黑虎卫。

  副指挥使面若土灰。

  杨侑脸上看不出喜乐，但是注视着白七的目光变了，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宝物，同时也为她以后的前途感到悲哀。

  背叛者不得好死。

  她明知道如此，依然动手了。

  为的是保住天狩营火种，

  为的是圣上、诸侯不会因此兵戎相见，

  为的是世子爷、千金的怒火熄灭！

  向来当权者的眼前，私仇公恨就没有那么明显的界限，唯有亲自做绝了，让世子爷的气消了，剩下的天狩营兄弟才能苟活性命！

  “住手！”

  成国府大门前，一阵冰冷的声音传来。

  沈熙朴素的衣裙动了动，深吸一口气，脸上没有丝毫大仇得报的畅快。

  白七却是没有住手。

  杨侑叹了口气，道：“住手吧。”

  白七高高举起的刀悬在半空，跪在地上颤抖的黑虎卫如蒙大赦，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喘着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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