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两人几乎是要因为窒息和伤口失去意识，沈云渊才松开了手。

  “陆煜……”

  沈云渊靠在他的身上，抬手绕过后面的刑架，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侧头贴在陆煜的胸口处，全然不顾脸颊已经沾染上了陆煜胸口的血。

  他咬着牙，才能控制住自己的咽呜。

  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陆煜挣扎了一下手，却发现死死绑住的链子将他固定在刑架上，完全没有办法动弹。

  失落感涌上心头。

  他听见主上在哭，他察觉得到主上的痛苦。

  他想伸手抱住沈云渊。

  紧紧地抱住，轻声地安抚。

  陆煜低声开口：“主上……求您给我解开链子吧，我想……抱住您。”

  他感觉到靠在自己胸口处的人轻微颤抖了一下。

  “主上，求您，我想抱住您……可以吗？”

  拥抱……

  酸涩感涌上了心头，沈云渊觉得鼻尖发酸。

  他想要一个拥抱。

  一个独属于他的，坚实且温暖的拥抱。

  一个不问缘由，永远向他张开双臂的拥抱。

  鬼使神差般，沈云渊伸手解开了陆煜身上的链子。

  陆煜几乎是一把伸手将沈云渊搂住。

  因为伤口而发烫的身躯，滚烫的肌肤紧紧相贴。

  混杂着彼此的血液和汗水……

  他们在这个破烂腐朽的世界里拥吻。

  沈云渊再也控制不住崩溃，勾住陆煜的脖子，埋在他的怀里崩溃大哭。

  无数理由挂在嘴边，但是碍于身份，沈云渊说不出口。

  他必须向世界隐瞒，将自己的内心武装成最锋利的武器。

  关于焚火，关于计谋，关于卧底……

  沈云渊不能向任何人提起。

  那么……

  在这段无比孤独和绝望的道路上，他只是奢求一个拥抱，应该……

  不算过分吧？

  沈云渊将陆煜圈得更紧一些。

  “主上……别哭了，我……没事的。”

  暴露在空气中的伤口发炎，侵蚀着意识也变得滚烫而混沌。

  陆煜的话听起来并没有什么说服力，但是他还是斩钉截铁地开口。

  “您知道的……我从来，不畏惧疼痛，不厌恶疼痛。我只是担心……”

  陆煜用手指摸索着抚摸上沈云渊的脸颊，在他的脸侧蹭了蹭。

  “担心那些疼痛不来自您。”

  低哑的声音轻柔得过分。

  “主上，我明白的……您说过，只有疼痛和苦难之后，才能获得甜蜜的奖励。所以……如果当我忍耐过漫长的苦痛，能够得到来自您的吻……”

  虔诚的真心如数捧到了沈云渊的面前。

  “再致命的伤痛，都不值一提。”

  灵魂的敲击，传来巨大的声响。

  饶是沈云渊是个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如此炽热的神情炙烤得发烫。

  更别说，陆煜本就是沈云渊深爱的人。

  “陆煜……我远不是什么好人，我这种人满手是血，得是要下地狱永不超生的。”

  黑布蒙住陆煜的眼睛，沈云渊看不出陆煜的神情。

  他看见对方摸索着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那就，一起下地狱吧，主上。”

  沈云渊突然很好奇当下那双黑布下的双眸，是怎样的神情。

  他好奇一个人的痴恋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样的。

  “陆煜，”沈云渊抬手扯住了黑布的一角，“你想看看我吗？”

  急切的声音从陆煜嘴里脱口而出：“我想！”

  “如果我说，在暗线，你这种身份，看到我是得被我杀掉的呢？”

  陆煜抿了抿唇：“主上，如果我这条贱命能够瞧见您一眼，那也是物超所值。”

  沈云渊笑了一声，另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脖子上，但是没有用力。

  “你就这么不惜命？”

  陆煜的一只手摁住了沈云渊掐住自己的脖子上的手：“我可以请求主上亲自动手吗？”

  “……傻子。”

  沈云渊扯开黑色的布条，指尖掐住陆煜的脖子，往自己的方向带，侧头亲吻上去。

  陆煜还没来得及看沈云渊的脸，就被抓过去亲上了。

  近在咫尺，陆煜紧张得没敢吐气呼吸。

  他没有闭眼，而是仔仔细细地垂眸打量着近在眼前的主上。

  哭得有些发肿的眼睛遇见犹怜，嫣红的眼尾，纤长的眼睫还挂着泪珠。

  脸上蹭上了血渍，混着泪痕看起来有些可怜。

  心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撞击着胸膛。

  眼皮微颤，连带着眼睫也微动。

  好漂亮……

  像一只迷路于森林里，急得落泪的幼兽。

  痴恋的眼神落在沈云渊的脸上。

  沈云渊松开他，这才对上了对方有些发痴的眼神。

  他被陆煜的反应逗笑，开口道：“还满意吗？”

  “满意……不是，主上很好看。”

  脱口而出之后，陆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多么冒犯的话。

  “你也很好看。”

  沈云渊露出一个笑，眉眼微弯，眼睛里闪着细碎的亮光。

  “我很喜欢。”

  还没等陆煜在这句“我很喜欢”里面缓过劲来，沈云渊就开口吩咐道：“自己去诊疗室拿药。”

  沈云渊收回手，往屋外走去。

  “主上……”

  一只手勾住了沈云渊的手指。

  他回过头，就瞧见陆煜几近恳求的眼神。

  “我可以……再和主上待一会儿吗？”

  “你的伤口已经发炎了，不尽快清创的话，会死掉的。”

  陆煜垂下头，低声道：“我想和主上待在一起……”

  沈云渊幻视了一只渴求安抚的大型宠物。

  “把自己收拾干净，我在卧室等你。”

  “谢谢主上！”

  ——

  沈云渊给自己处理好伤口，抬手碰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伤口发炎，有点低烧。

  沈云渊随手拿过一颗退烧药咽下。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发现自己的这具身体并非无坚不摧。

  那些凭借意志力坚持下来的伤痛，仍然在时时刻刻折磨着这具脆弱的身体。

  会生病，会受伤，会……

  死掉。

  哈……

  沈云渊沉沉地叹了口气。

  等到被精神和生理的双重疾病折磨得孱弱不堪，他对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和力气了吧。

  正想着，敲门声响起。

  沈云渊打开门，就看见陆煜站在门口。

  心尖不住地发软。

  至少现在，他还有反抗这个世界的勇气和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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