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呀，到底怎么了？别哭了，像个爷们行不行！”

  “我……”杜终有些难以言齿，但想到奶奶，他还是开口了。

  “你能不能借我三……不，两万！借我两万就行！我会尽快还你的！”

  江如珏松了口气，锤了他一把：“三万是吧，多大点事啊！是直接走账号还是v转？”

  杜终忍不住落泪，哑着嗓子：“走账号。”

  因为这三万块，奶奶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也幸好及时，不然再晚点，他唯一的亲人也要离他而去，他很感激江如珏。

  他感激的不光是江如珏二话不说借钱给他。

  更多的，是给予了尊重。

  江如珏没有把这件事大肆宣传，更没有因为借钱，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可以使唤他。

  江如珏对待自己的态度依旧，让人很舒服。

  越舒服，杜终反而愧疚。

  经纪人给予的压力转变成要不要告知他们真相。

  眼看着比赛将近，他开始力不从心。

  出现转机是在医院。

  他第一次见到支离破碎的江如珏。

  丢了魂一样，脆弱的仿佛一推就会碎掉。

  杜终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请假的时候，他明明兴高采烈，把准备了许久的零食跟礼物打包带走。

  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就这样了。

  他正要上前，江如珏已经走了，他不自觉的跟上，来到手术室门口。

  他远远的站着，不敢靠近。

  因为手术室门口站了不少人。

  每个人西装革履，散发的气场令他望而生畏。

  他很明显的能感觉到对方跟自己不是一类人。

  同样，江如珏也不是！

  杜终暗中观察，不知等了多久，手术室门开了，走出了一位医生。

  医生不知说了什么，江如珏突然揍向浑身是血，看不清容貌的男人。

  场面激烈，医生护士都过来拉架。

  他听到江如珏的怒吼。

  “你们季家愿望达成了？！以命换命，真是好算计！”

  以命换命？

  那是什么意思？

  杜终知道自己似乎窥探了他不该知道的秘密。

  默默离开，心里却一直想着刚刚看到的。

  他徘徊许久，好不容易打到车，江如珏冲上来，叫司机赶紧开！

  身后有人追他。

  司机懵了，看向杜终。

  杜终说了一句开车，司机才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车内光线昏暗，两人久久无言。

  打破诡异气氛的，是再次发病的杜终。

  他颤抖着拿出药，江如珏打开手电筒，问司机要了一瓶水，帮他把药吃下去。

  杜终痛的额头冒着冷汗，身子都不自觉的颤栗。

  江如珏喊了一声：“叔，调头回医院。”

  杜终哑着声音阻止：“不用。”

  江如珏冷漠道：“听我的。”

  江如珏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一到医院就拉去检查。

  杜终几次说话，皆被无视。

  一通检查下来，已到了深夜。

  江如珏看着上面的报告，有些生气：“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杜终张了张嘴，对上江如珏的眼睛，如实告知：“一个月前。”

  江如珏甩了甩报告，又抓了抓头发，气笑了：“一个月！一个月前！你没看到医生的建议吗？尽快做手术，你在干什么！你看到没有！肿瘤又变大了！”

  杜终声音干涩：“我，我知道，可是……”

  可是他没有钱，他能怎么办？！

  他还被公司抛弃了，他又能怎么办？

  杜终不明白，他只是喜欢唱歌，只是想利用唱歌来挣钱而已，为什么不行？是上天知道他太贪心了吗？

  所以要把他的声音收回去？

  江如珏想到了什么，问他：“汪程知道了？他威胁你是吗。”

  杜终惊讶，他是怎么知道的？

  江如珏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找你，每找一次你的状态就不好，还有他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打过钱了。我找过他，他那副嘴脸我现在还记得。”

  杜终苦笑，当初有多欢喜被经纪公司看上，现在就有多悔恨！

  “你等着，我想办法！”

  杜终一愣：“二玉，你……你还好吗。”

  江如珏面无表情：“你都看到了。”

  杜终不想撒谎：“看到了一点，也听到了一点，你，跟我们不一样。”

  不管是身份家世见识都不一样。

  也终于明白，明明比他们年龄小，社会经验少，却懂得比他们多，不是因为学习有多好，是他的家庭环境造就了他。

  江如珏冷笑：“有什么不一样，不都一样吗。”

  江如珏突然转身问他：“你不是一直很好奇唱和声的是谁吗，我带你见她。”

  江如珏来到重症病房，隔着玻璃看向里面插满了管子，没有任何生机的女孩。

  一场车祸，把她的精气神都带走了，瘦骨嶙峋，情况很不好。

  “是她啊，她怎么……”

  杜终认出来，是学校门口矮矮的女同学。

  江如珏摸着玻璃，额头抵着，情绪低落：“今天是她十八岁生日，不，应该是昨天。”

  “她的成年礼我们准备了一个多月，但在来的路上，出车祸了。可笑吧，她为了救一个人，被撞飞了十几米远！”

  “那个人一点事都没有！她呢？医生说了，能不能醒过来，就看她的意志，要看这个世界有没有奇迹！”

  “早知道这样！我就提前过去接她！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阻止他们往来！”

  这是杜终第一次看到他落泪，往日的形象，他都跟个开心果一样，充满着阳光。

  跟他在一起，再糟糕的心情都会不自觉的变好。

  因为他笑容真挚，不掺杂一丝的杂念。

  杜终从未想过，江如珏落泪，会让他感同身受，感受到了他的难过与绝望。

  杜终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啊，有什么不一样呢。

  在生死面前，大家都是普通人，脆弱的不堪一击。

  江如珏让他回去等。

  杜终这几天一直都不安。

  直到江如珏把证据拿回来，才知道他一人单枪匹马的找汪程。

  意外偷听到汪程要舍弃他们乐队，去收下公司新签的组合。

  还故意把他们练了一个多月的曲目泄露给对方。

  汪程，这是要撕破脸了呀！

  江如珏盯着手机：“我要解约退圈。”

  杜终：“二玉？！你的才华不能被埋没！解约可以，但不至于退圈！”

  江如珏苦笑：“我妹妹都那样，你让我怎么还继续下去？我想回家，这三年多，我天天训练，都没有陪过她，我想回去……”

  杜终有些动容，医生说过，就算做手术，他也不能继续唱歌。

  他热爱的事业要在这里画上句号了。

  杜终也想回去，他想陪陪奶奶，奶奶年纪大，他能陪的时间也不多了。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个愁眉苦脸的。”

  房枫来到练习室，好奇的问。

  江如珏跟杜终对视一眼，斟酌着要怎么把解约跟乐队解散的事跟他说。

  江如珏不想拖沓，正要说时，房枫突然兴奋道：“我跟我妈说了，如果拿到了名额，真的要出国！想请你们吃一顿饭！”

  “我家虽然条件不怎么好，但我妈很感谢你们对我的照顾！”

  “我还跟她说，等我们开演唱会，必须让她坐第一排！也不知道她的心脏受不受得了。”

  江如珏注视一说到演唱会，眼睛闪闪发光的房枫，有些话说不出来了。

  最热爱舞台的不是他们。

  但能继续站在舞台的只有他。

  江如珏不想因为他们的事情连累房枫。

  他联系了国外最出名的音乐公司，请Handsome作房枫的导师。

  房枫虽然资质平庸，但胜在努力。

  特别在乐器方面，他比一般人有天赋。

  只需要教几次，很快就能上手。

  至于费用，他自掏腰包。

  “不告诉他吗？”

  江如珏摇头：“没有意义，你们本来就是我拉过来临时组队的。你们的去留，我得负责。”

  这一负责，不光负责了房枫，连他的医药费都包了。

  比赛当天如约而至，江如珏的计划如期举行。

  竞争对手排在前面，果然，表演的曲目撞了。

  汪程先发制人，问他们怎么回事。

  房枫很着急，只有他跟江如珏冷漠的看着汪程假惺惺的演戏。

  房枫头脑风暴，说有预备的曲目，虽然练的时间短，但应该能够用得上。

  汪程生气的离开，丢下一句打压的话，为的就是搅乱他们的节奏。

  房枫确实乱了，问他们怎么办，要不要趁着还没有开始练一下。

  江如珏说不用，因为他要解约。

  “解约？这怎么行！我们辛辛苦苦了这么久！就临差一步了！”

  “你确定只是差一步吗？曲目泄露了，就代表没有机会。原本我还想着如果真能成功不妨一试，但既然上天已经替我做了选择，那我也没有必要下去了，这个乐队更没有必要！”

  江如珏演的跟真的一样，说完就离开。

  杜终知道，他这是要找汪程算账去了。

  那天，房枫失了魂，自责的回想哪个环节泄露了曲目。

  杜终好几次想告诉他真相，他忍住了。

  他害怕房枫知道真相，会不顾一切的冲上去理论。

  到时候计划就没办法实施。

  在江如珏的运作下，汪程不情愿也必须无条件的把他们放走。

  公司提出解约，不需要赔付高额的违约金。

  拿到解约书，杜终当场晕倒，再次醒来，他在医院，江如珏陪在身边。

  黄昏时分，病房没有开灯，屋里光线昏暗。

  江如珏坐在窗前，低着头，不知想着什么。

  身影孤独寂寥，周围都弥漫着悲伤的气息。

  “二玉……”

  江如珏动了一下，声音透着股绝望：“医生刚刚下了病危通知书，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我不信，我不信她会离开我。”

  “她明明答应过我，等开演唱会，会过来助唱的……她答应过我，等我出了个人专辑，还要跟我合唱的，她不会骗我的对吧？她不会的……”

  这是杜终最后一次见到江如珏。

  事后，他被安排做手术，全程都有专业人士跟着。

  幸好检测出来的是良性，接下来只要修养，隔一段时间复诊就好。

  住院期间，他没有见过江如珏，他去过icu，才知道他们转院了。

  好像去了设备更加高级的医院。

  杜终松了口气。

  转院不就代表她还活着吗？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杜终在医院待了一个月，费用偷偷记下来。

  他说过的，他会还的。

  杜终要回老家，江如珏安排了专车接送。

  他推辞，但无效。

  一到老家，杜终拒绝对方继续跟着。

  他住的地方是山区，十分的陡峭，来来回回十分麻烦，他不希望麻烦到他们。

  对方笑而不语，只是让他上车，送他去了一个地方，才知道原来江如珏把他的奶奶接出来，还租了一个小区，找了专门看护的护工照顾。

  还跟奶奶说的，这是公司安排的人。

  奶奶的精神面貌很好，看到他，声音洪亮的问他过得怎么样。

  杜终哭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

  “这是少爷给你找的工作，这是账单，少爷说你想还可以慢慢还，还的前提是保证你的生活不受影响。”

  杜终愣住了，这份工作让他感到很意外。

  是一间音乐培训班的助教，属于文职。

  二玉知道，他放弃了舞台，却没办法舍弃音乐。

  才会给他找这种类型的吧。

  杜终真的很感激，非常非常的感激。

  老家的节奏要慢，培训班每个人都很友好，他逐渐的适应。

  闲暇时他还能陪着奶奶到处走走。

  他开始享受这样的生活，但唯独放不下联系不上的房枫，还有不知道，妹妹有没有醒过来的江如珏。

  “哇！你们有去听江如珏新出的歌吗？太劲爆了！”

  “唔，我不太喜欢，他的风格跟以前相差太大了，以前的摇滚风是轻快的，热烈的，但他的新歌总是透着一股暴躁跟愤怒！”

  “是啊，可架不住他的脸好啊，他舞台爆发力太强了，跳的舞也好看！”

  杜终刚处理完一个学生的信息，出来就听到这话。

  他一怔，忍不住的拿出手机查。

  果然看到高高挂着的热搜。

  ‘江如珏携新歌回归！’

  旁边是一个爆字。

  杜终轻笑，他说过的，江如珏会火，很火很火那种！

  他退出来点开对话框，很想问一句，你妹妹醒了吗。

  斟酌许久，他终究没有问出来，抱着东西出门。

  培训班的学生一个接着一个冲他打招呼，他笑着点头。

  出到门口，阳光明媚。

  他长吁了一口气，望着蓝天白云。

  应该醒了吧。

  只是为什么你的歌充满着悲伤、愤怒跟不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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