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和佳俊从河边回到车旁，一阵风吹过，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佳俊甚至还打了个喷嚏：

  “爸爸怎么办？我有点冷。”

  沈星河无奈地说：“回车里，咱们现在回去吧？”

  佳俊不愿意，拿着电话手表要跟柳芽打电话：

  “我们来都来了，为什么就不能让柳阿姨帮帮我们呢？”

  “你想让柳阿姨怎么帮你？她家里可没有小朋友穿的衣服。”

  “你傻啊，咱们可以去她家冲个澡，让她把咱们的衣服给洗一洗，晾干。正好到中午了，咱们可以在她家吃个午饭，顺便休息休息。”

  沈星河沉默了会，开口道：

  “柳阿姨家可能没你想的那么方便，再说了，大前天我跟她开玩笑，让她把我们带到这儿来，她没答应，态度很坚决。如果我们就这么出现在她眼前，搞不好她真的很生气。”

  衣服贴在身上很难受，回到家还得两个小时的路程，佳俊怎么也无法忍受。

  他嚷嚷着就要去找柳芽，还大言不惭地说：

  “爸爸，你把车子开进村，坐在车上别下来，我去找柳阿姨，她看见你可能会生气，她看见我绝对不会生气。”

  沈星河不服气：“你凭什么这么讲？”

  佳俊双臂抱在胸前，一副瞧不起他的样子：

  “要不你试试？”

  沈星河妥协了，但是嘴上绝对不认输：

  “我不是认同你说的观点，只是我现在这样有点狼狈，不想让人看到，就按你说的去做，现在上车。”

  沈星河清楚地记得柳芽说过，她的家在村子的最前面，一出门便能看到田野里的风景。

  他并没有问路，车子从村前的路东头跑到西头，他便知道哪一家是她的家。

  这一排里，不少家都住着二层的小楼，次一点的是一层的大平房，再不济也是砖瓦明亮的房子，只有一户房子，从外观看上去有些破旧，比其他房子低矮。

  他没敢停在门口，而是把车停到柳芽家东面的巷子里，然后告诉佳俊是第三家。

  佳俊下车后，沈星河有些不安地坐在车里，他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甚至是很冒失的。

  但他安慰自己：我原本没想过来打扰她，就是想过来体验一下她说的风景，还有，我也不知道会出现这种问题，她应该不至于生他的气吧。

  更何况，他只是让佳俊下车了而已。

  过了十分钟左右，佳俊苦着脸回来。

  “柳阿姨不在家，我敲了半天门没有人开门，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

  沈星河顾不得那么多，从车里下来：

  “你到车里坐好，我去去就来。”

  沈星河先去柳芽家门前站了片刻，透过门缝，发现家里确实没人。

  他用手轻轻抚摸着那扇有些斑驳的门，原本油漆鲜艳的颜色已经褪去，露出下面的木质纹理，仿佛在诉说着它所经历的风雨沧桑。

  门口两边的空地上，一边种着青菜小葱韭菜等，一边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许是很久没人打理的缘故，已经旱死了大半。

  沈星河去了隔壁邻居家敲门，一位五十岁的大妈从家里出来，问沈星河找谁。

  沈星河指指柳芽的家，问：

  “阿姨，这家里人呢？假期没回来么？”

  那位大妈盯着沈星河湿漉漉的裤子看了看，又打量了全身，最后看着他的脸，好奇地问：

  “你是她们什么人？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哦，我是柳芽的老板。”

  大妈有些了然地道;

  “你是来找她们要账的吧？是不是小雅借了公司里的钱？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要不然她那车咋来的？她妈妈住院住了很长时间，前几个月又出事，接着去了市里的医院。这些年她们欠下的债有这个数，她光还账就费劲喽，哪能这么快就买上车，我听我家孩子说，那车可不便宜。”

  “那你来的可不是时候，她一家是前天回来的，当天就回去了，房子没法住。前些日子那场大雨，早把房子淹了，里面的东西都霉喽！”

  “噢，对了，我有小雅爸爸的电话，我可以给你，你等着，我去找找。”

  沈星河制止她：

  “阿姨，我不需要，我有她的电话，我今天过来是想给她送点东西，既然她不在家，那我打她电话好了。”

  沈星河谢过大妈，转身往车里走，越走越快，最后干脆跑起来。

  到了车上，佳俊问：

  “爸爸，这么长时间你干啥去了，不会是翻墙到柳阿姨家里去了吧？”

  沈星河仰面看着车顶，不停地深呼吸，过了一会，才有气无力地问：

  “佳俊，你刚才注意到了么，柳阿姨家的房子都破了，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佳俊从后座往前伸头，看着沈星河的脸：

  “爸爸，你不会是要哭了吧？”

  沈星河闭着眼睛没说话。

  佳俊：“柳阿姨家的房子虽然破，但是她现在住在我们家，他爸妈不是也在市里吗？”

  “那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柳阿姨她厌倦了外面的生活，想要回来，她该怎么办？”

  佳俊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他从来没想过，柳芽有一天会离开他家。

  许是被沈星河传染了，佳俊也带着伤感，他想了好一会，才问道：

  “爸爸，等你老了，到底有多少财产让我继承？如果有很多很多的话，我想拿出一点给柳阿姨盖个新房子，以后我想来玩的时候，还可以正大光明地住在这里。”

  沈星河给了佳俊一个冷眼，冷冷地说：

  “给老子滚远点！”

  “哼！我哪里说错了？”佳俊不服气地说道，“你每年做慈善捐出去的钱还少吗？反正你挣的钱有一部分是我的，等你不在了，我就要给她盖房子。”

  沈星河气得胃疼，失败啊失败，这是他教育的失败。

  生气归生气，不过佳俊最后一句话倒是启发了他。

  如果拿钱给她盖房子，是不是有一天他来的时候，可以光明正大地住在这里？

  实在不行，他想法在这里买下块宅基地，或者租个三五十年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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