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日，是佳俊开学的日子。

  早上柳芽送他去上学的路上，心里还有些失落，不舍，到了学校门口，她原本想嘱咐他几句，没承想佳俊下车后说了句“拜拜”，然后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样，兴高采烈地朝着校门飞奔而去。

  柳芽站在校门口，一直踮着脚尖往里张望，直到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教学楼拐角处，她才慢慢踱回车上。

  此刻，她体会到那些望着孩子背影的老母亲，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失落感。

  今天她的任务只是接送佳俊上学放学，原本昨天是她休息的日子，她想着能多陪陪佳俊，就跟沈星河说把休息临时改在今天。

  提起沈星河，柳芽不得不佩服他的办事效率，今儿一大早他就把沈佳佳的地址告诉了她，还说已经帮她打听过了，那个村子里根本没有老中医，倒是附近的村子里有一个。

  果然沈佳佳是骗她，这个女人满肚子诡计，也不知道骗她到底想干嘛。

  柳芽庆幸想到用别的途径打听出她的地址，而不用受沈佳佳要挟，她心里忍不住再次夸奖自己聪明。

  当然，再好的想法也得沈星河配合才行，没想到他不但配合，还顺便打听出了更有价值的信息。

  “老板，您真是我的大恩人，我对您感激不尽，您就像一座巍峨的高山，矗立在我心间。”

  柳芽觉得这一次拍马屁，绝对是真心实意的。

  谁知沈星河轻笑一声：

  “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请我去德福楼吃一次，比什么都好听。”

  柳芽想，沈星河是不是疯了，之前他不是很喜欢听别人拍马屁么，怎么今天又转性要别人请客了？

  柳芽可舍不得花那个钱，于是试探地说了句：

  “我请客，让李腾飞出钱，怎么样？”

  沈星河笑骂了句：

  “滚，你就知道坑李腾飞。”

  柳芽在车里坐了一会，缓过情绪，便开着车回了中医院家属院，今天有好些事情要做。

  前几天她从网上买了台空调，今天送货上门。

  柳素一直坐轮椅，屁股下面都长痱子了，柳芽给了钱让他们买空调，柳素拦着不让买，说空调又贵又费电。

  柳芽只好先买后奏，然后在家看着师傅安装，估计柳素也没法阻拦了。

  十点钟左右，师傅安装好空调后，柳芽看了看几乎空了的冰箱，紧接着出门购物。

  回来做饭的时候，张安民给她打下手，柳素就坐在厨房门口看着，让她去看电视她也不去。

  柳芽知道他们两个在家，有些孤单，她一回来，他俩像是看不够似的，总想围着她。

  “闺女啊，辛苦你了，明明是你的休息日，但却还要为了我们这两把老骨头忙前忙后的。唉，对不住你。”

  张安民站在水槽前，弯着腰认真地清洗着手中的蔬菜，同时满怀歉意地对着柳芽说道。

  他的眼睛里露出自责之情。

  “爸，您说的哪里话，我觉得这才是我们家好日子的开始，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开心，每周能看到你们我就觉得很知足。再说了，我干的就是伺候人的活，我能伺候别人，难道不能伺候你俩？”

  柳芽说完，突然捂住嘴，看了看张安民，又看了看柳素。

  之前她一直骗柳素，说自己在一家公司做白领，刚才忘记这事了，顺嘴说了出来。

  “你妈已经知道了，且不说你现在干家务又快又专业，还有做饭，花样多，做得又好吃，你妈早就怀疑了，我也就跟她说实话了。”

  柳芽有些心虚：“爸，你是怎么跟妈说的？”

  “我跟她说你现在做保姆，当初退学没拿到毕业证，所以现在很难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

  “啊？你这么说，我妈能受到了？”

  张安民努努嘴，示意她看柳素。

  果然，柳素开始抹眼泪了。

  “她呀，我一说完她就生气地捶打自己，骂自己害了你，拖累了你，连我也骂呢，又把旧账翻出来。”

  柳芽一跺脚，生气地说道：

  “你活该！谁让你这么直接，你不能委婉地告诉她？再说，我现在这待遇，一般大学生也比不上，你应该先把这些好处说一说。”

  接着，过去安慰柳素，又是给擦眼泪，又是抱抱。

  “妈，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当时瞒着你，就是担心你自责，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管吃管住，工资高，活儿又轻松，你都不知道我有多舒坦！”

  柳素一边比划着手势，一边口齿不清地说道：

  “是妈妈对不住你，是我拖累了你，好不容易考上个好大学，却半途而废，都怨我。”

  柳素用手用力地捶着自己的双腿，一脸痛苦的模样。

  柳芽担心她情绪过于激动，引发身体的不适，赶紧制止。

  她站起身，看着柳素，伸出双手：

  “停！妈你听我讲，最难的日子是不是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再也不用担心有人上门催债，也不用担心因为交不上医疗费，眼睁睁地看你被医院停止治疗，你知道那种走投无路又无能为力的感觉吧，我现在已经再也不用害怕了，我们得往前看，现在很多大学生都没我工资高，这是真的。”

  柳素还是一脸痛苦的样子，摇着头不赞同：

  “你是重点大学的学生，你让妈怎么接受？就算你工资高，以后怎么办？年纪大了就失业了，还有找对象怎么办？条件好的，人家不可能找个保姆。”

  柳素这一番话，说得张安民也在一旁长吁短叹。

  柳芽摆摆手，故作轻松道：

  “爸妈，你们想多了，追我的人挺多的，就我一高中同学，在中医院当医生的那个，不是还去病房看过你们嘛，他追我，被我拒绝了。我现在不想谈，就想着挣钱呢，挣了钱赶紧把老家房子翻新一下，等我老了也回去养老，那日子多滋啊！”

  柳素和张安民面面相觑，人家那么好的小伙子追她，她给拒绝了？她脑袋是咋想的？

  张安民不太相信：“你说你拒绝了赵医生？”

  柳芽点点头：“嗯。”

  张安民一脸惋惜，叹气道：

  “你长大了，有主见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爸妈商量商量，人家赵医生前几天还来家里看望我们呢，耐心地教我们如何进行日常康复，你说这么好的小伙子——”

  “什么时候的事？”

  “有一周了吧，上周你不是没回来么？对了，我想起来了，就是上周天。”

  柳芽没想到，赵明成直接来家里了，虽然他是好心来看望，但她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就目前他俩的关系，还是有点尴尬，他不事先跟她说一声，直接来到家里，实在是有些贸然。

  柳芽把不快压到心里，走到厨房继续做饭。

  “张叔叔，在家吗？”

  有人一边敲门，一边喊。

  张安民放下手里的活，乐了：

  “嘿，真巧！说曹操，曹操到。”

  柳芽心里的不快更甚，这人怎么回事，怎么又来了，又没事打声招呼。

  “呀！”

  柳芽惊呼一声，刚才走神了，一不小心切到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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