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城内，喊杀声逐渐变小。有那胆儿大的百姓打开门窗偷偷往外瞧，街上的尸身还是伤兵皆穿着统一军士服，瞧着像是内斗。争权夺利，哎！百姓眼中全是焦色，河西这么些年的太平要到头了？

  沿街有兵士喊话:叛军伏诛，清理街面……声音逐渐远去，有百姓听清了喊话，大着胆子出来帮忙，街道慢慢活泛起来。

  汤望已被重伤，手刨脚蹬，还想起来，却毫无意外地缩在墙角，嘴里骂骂咧咧。

  “唐文光，老匹夫！有本事你杀了我！”怪自个棋差一招，没想到凉州城内有埋伏。可那又如何，河西地区的冶炼术掌握在汤家手里，出最好的铁，造最精细的大炮。

  唐文光盯着骂骂咧咧的汤望，知他底气在何处。从身边拿出一把鸟铳，慢慢踱到汤望眼前。

  “瞧瞧，我唐家人做出来的。”唐文光也不多话，将鸟铳完美的呈现在汤望眼前。这把鸟铳刚刚制造出来，是河西地区仅有的一把，出自唐漪之手。

  刘孤帆跟去后金前，唐漪正在改进冶炼术。二龙山有人有矿，既不用操心家务，又不必为寻找矿石发愁，唐漪可谓一心扑在改进技术上。经过上百次尝试，在原本就比汤家好的基础上，又精进一层。当第一把鸟铳摆在刘孤帆面前时，他惊得嘴里可以放下整个婴儿的拳头。鸟铳整体线条流畅，机身光泽无毛刺，扣动扳机灵活无卡顿，关键是指哪儿打哪儿！

  同样的，唐文光见到时，亦是十分震惊，没想到他唐家还能出这样的女儿。大才，与小儿媳金玉可有一比！

  待知晓正在大批量冶铁时，唐文光终于是看到希望。如此，汤家便不足为患。

  汤望死死盯着眼前做工精巧的鸟铳，不可思议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汤家数百年的技术，何时会被超越！这一定是幻觉，不可能的！唐文光诓他，一定是在框他，“不知打磨多少遍的东西，也拿来与我瞧。我看你……”

  唐文光又拿出一块铁，那铁光泽度极好，散发着温润的光。无论如何瞧不出像造了假。

  “唐文光，你凭什么？！河西都督的位置是我的，我汤家的！”汤望内心绝望惶恐，汤家在河西亦是数百年名门望族，且还有唐家没有的冶炼术。

  眼瞧着没了力气，唐文光挥挥手，让人把汤望带下去。

  “外祖父，外祖父您怎么了？”唐骐突兀地出现在眼前，直奔汤望而去。唐骐一早醒来，没见到母亲。还未等他出门寻人，母亲身边的春桃急急回来，说母亲有事要办，他需等等。拉着他躲了起来。后来外面喊杀声一片，唐骐不敢出门，与春桃一直在他屋内暗处躲着。午间饭没吃，肚子饿的咕咕叫。

  好不容易，挨到了寂寂无声。春桃出门去看情况，顺便弄些吃食给小主子。唐骐左等不见春桃，右等不见春桃。又听了听，院里确实没了动静，悄悄打开门走了出来。

  他很饿，他得弄些吃的。娘亲从来没饿着过自个，从来没有！娘亲，你去了哪里？唐骐就这样在府里胡乱地走，大方向是定的，去祖父院子里。今日府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情，祖父一定是知晓的。唐骐虽然不大，但作为将门之后，这点胆子和能力还是有的。可刚刚到了祖父院门口，便瞧见外祖父浑身是血，被人架出来。

  他来不及细想，扑了上去。却听到外祖父身后一声喊，抬头看是母亲汤素素。

  “娘亲，你在祖父院里啊！骐儿一天没吃东西了，骐儿好饿……”见到母亲的欢喜，一时间忘了外祖父的惨状，想着在自家祖父一定会医治外祖父的。唐骐撒着娇，欲越过汤望去寻汤素素。

  仿佛被那声骐儿唤醒，汤望一伸手便拉住唐骐，浑身的力气在暂时的歇息后又回笼了来，摆脱拉着他的兵士，另一只手直接掐在唐骐脖子上:“唐文光，我掐死你孙子！”手下的力道却是恰好，唐骐即发不出声，还能够呼吸。

  突然的变故，令周围的人措手不及，原本拖着汤望的军士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唐骐是唐府的小公子。

  “父亲！”最先反应过来的不是唐文光，而是汤素素。见到突然冒出来的众多唐家军时，汤素素便明白，今日算是完了，她就是个笑话。本以为事情周密，神不知鬼不觉，却原来一切唐家人都知晓，只是看在两家数百年交情上……此时此地，能见到儿子，汤素素是欣喜的。还好，还能再见一面。骐儿毕竟是唐家子孙，唐家人是不会为难骐儿的。她等着骐儿扑上来，可父亲突然的行为，让她内心惶恐起来，莫名觉着父亲会真得掐死骐儿。她眼中全是惊恐，“骐儿是您亲外孙，您不能动他，不能动他啊！”说完身体便往前扑，却被架着她的军士死死拖住。

  “亲外孙？！”汤望仰天大笑，不屑地瞥了女儿一眼，“你且不听我的话，何况是他！”

  “他可是唐文光的亲孙子，亲孙子！”汤望狠狠回望唐文光，“你不会不要你的孙子吧？一命换一命，你放了我，我便放了唐骐。”汤望疯狂又冷静，扫了眼旁边被绑着的三个儿子，知晓唐骐的分量，换一条命可以，一家子的命有些难。

  “西望镇已经夷为平地了，还想什么呢！”汤望见唐文光不说话，继续加大唐骐的砝码，“你唐家也就这一个孙子了！快点的吧，给我备一匹快马，我要出城。”西望小镇不过弹丸之地，小四这会儿应该得手了，杀了金唐两家的人，再把西望夷为平地，……汤望越想越觉着自个想的对，他家最出息的便是小四了，他一定会成功。自个再逃出去，与小四汇合，定能够搅动这河西风云，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唐骐此时小脸憋得通红，手脚不自觉挥舞。汤望又加了一点力道，唐骐瞬间不动了。汤望蹭着墙慢慢站起。

  “我数到三，一……，二……，”

  “不！不要！”汤素素绝望，她是真得不该对父亲抱有幻想，也不该奢望太多不属于自个的东西。好好地做妾，至少她们母子平安。

  “父亲，救救骐儿……”汤素素希冀地瞧着公公，他是个好祖父，他一定会救骐儿。

  “来呀，给他背马！”唐文光思量不足半刻，汤望已经有些疯癫，此时骐儿的命最大。走一步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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