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木木和陆昭旭站在房间的东南角，静静等待吴景易。

  蛇嘶声越来越近，但迟迟没有脚步声，但姜木木知道，吴景易也越来越近。

  不是没有脚步声，而是脚步声很小，几乎没有。

  当姜木木听到脚步声，一同的，她还听到一道浅浅的呼吸声。

  吴景易已经死了，呼吸声不可能属于他。

  可是，姜木木却笃定，发出这道呼吸声的是吴景易。

  呼……吸……

  蛇嘶声突然就在耳边，姜木木后背一僵。

  搂着她的陆昭旭却在这时候在她耳边低语，“不要怕，它看不到我们。”

  姜木木咬牙切齿，不敢乱动，只能在心里低吼，“你不要说话！”

  不是她不相信他，而是她怕万一。

  显然没有万一，蛇魂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他们。

  这时，房间门缓缓打开，一身黑色斗篷的吴景易站在门口。

  呼吸声很清晰，就是“呼吸”两个字，而这两个字是从吴景易的嘴里说出来的。

  他已经死了，没有呼吸声，只能用这样的方法让自己听起来像个活人。

  姜木木有种感觉，他很难过，很难过变成现在这样的他。

  “没有人。”

  一道奇怪的声音在姜木木他们站的地方前响起，姜木木下意识抓住手边的东西。

  她的手边，是陆昭旭的手臂。

  她第一时间放手，却还是被陆昭旭扣住了手。

  “不要怕。”

  莫名，一时的心慌消失，剩下的，是他给她的平静。

  姜木木发现，陆昭旭明明说话了，可是近在咫尺的蛇魂竟然还是没有发现他们，他是怎么做到的？

  她的确没有感受到阵法那些，不知道他能不能教她。

  “说话！”

  终于，呼吸声被取代。

  “没有很奇怪？这种死地方，谁敢进来？”

  “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家？没有人，那这副棺材是怎么回事？”

  一段话中夹杂着蛇嘶声，姜木木懂了，这是蛇魂的声音！

  吴景易用力关上门，“砰”的一声，宣泄着他的愤怒与不满。

  蛇魂不怒反笑，发出急促的嘶嘶声。

  “不要笑了！不要让我不顾后果，我知道你的弱点！”

  笑声戛然而止，这回蛇魂终于怒了。

  “吴景易，不要让我再教你怎么对我俯首称臣，你这低贱的人类！”

  “如果不是我，你已经死了，连呼吸都没有！你不要忘了，如果不是你，你的父母又怎么会祭献给我族？”

  “不要说了！如果不是你们，我母亲根本不会死！你们还害死了我的妹妹！”

  “你忘了，你妹妹是被你咬死的！”

  让人崩溃的办法有很多，蛇魂的话让吴景易再次崩溃。

  他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嘶吼声，人跪倒，用力去捶打地板，木质地板因为他的举动破裂。

  破裂的地板凸起有木刺，即使扎进了吴景易的手上，他也不觉得痛。

  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痛了，从他死后的那一刻起，痛觉已经远离了他。不过他还记得死前那一刻的剧痛，如同一道暗伤深深地刺进他的心脏。

  蛇魂似乎很高兴看到崩溃的吴景易，它在他的身边爬动，欣赏着这个低贱的人类给它带来的快感。

  “你给我滚进去！”

  吴景易暴躁地低吼，这一次蛇魂倒是没有生气，而且还听从了他的话回到了蛇棺上。

  蛇魂的魂气缠绕在棺材上，它累了，很快进入深眠。

  吴景易终于停止了自虐行为，他靠在棺材旁垂头坐着，过了一会儿才缓慢爬起来。

  他脱下黑色斗篷，跨入棺材。

  即使黑暗，姜木木依然看到了吴景易身后的尾巴。

  那是一截蛇尾，好像天生长在他身上一样。

  蛇棺自行合上，呼吸声被关在了棺材里，隔着棺材板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要靠近看看吗？”

  “不看，我们出去。”

  姜木木弄清楚了眼前的情况，她即使出手，也需要准备一些东西。

  两人离开前，姜木木在房间里留了个小纸片人。

  为了不让小纸片人被发现，姜木木主动拉住陆昭旭的手，示意他帮忙。

  陆昭旭倒是没有从中索取什么好处，只是一直握着小姑娘的手，直到她需要动手才放开她。

  三楼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看的，姜木木决定上四楼。

  姜木木站在四楼的楼梯口感受了一下，她觉得这一层可能会有更惊人的发现。

  四楼比三楼还要昏暗，地板滑溜溜的，姜木木有些迟疑。

  “脏，我抱你。”

  男人的动作很快，姜木木来不及拒绝就被陆昭旭横抱了起来，她一双手无处安放。

  “你放我下来。”

  “你很轻，我抱得动你。”

  抱不动才需要解释，但她并不想这样！

  姜木木挣扎着要下来，陆昭旭的动作很稳，她下不去，只能狠狠地在陆昭旭的手臂上掐了一下。

  “你这人怎么这么霸道！”

  “听，有声音。”

  陆昭旭的一句话引起了姜木木的全部注意力，她顾不上下地的事情，认真聆听他说的声音。

  的确有声音，而且她听不出是什么声音。

  陆昭旭抱着姜木木往前走，他停在了一扇门前，“这里，你开门。”

  姜木木见他没有要放她下来的迹象，只能动手开门。

  门开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房间里泛着荧光，足够的亮光让人看清里面的景象，姜木木的脸色顿时大变。

  房间里没有任何家具，黑暗中一地的狼藉，全是尸骨。

  尸骨堆里有一具完好无缺的尸体，而尸体的身份正是吴夫人简晴。

  简晴死了，全身长着尸斑，明显死了很多天。

  姜木木的视线放在简晴的肚子上，那肚子鼓鼓的，而且有动静。

  可能是他们运气不错，简晴肚子里的东西到了出来的时机，他们目睹了东西出生的一幕。

  只见已经死去多时的简晴因为肚子里的东西睁开了眼睛，那东西蠕动得越快，简晴的表情越生动。

  这样的情况就好像人根本没有死，她在极力忍受着分娩带来的痛苦。

  肚子里的东西迫不及待要出来，终于，它出来了，是一枚蛋。

  简晴又动了，她机械地拿起蛋放进了身旁的尸骨堆里。

  因为她的动作，姜木木看到了尸骨堆里的蛋。

  蛋有大有小，大的就像刚生下的那枚蛋一样，和鸵鸟蛋差不多大；小的像鸭蛋，还没有成人拳头那么大。

  大大小小的蛋堆放在一起，姜木木还是从中看到了一枚带着花纹的蛋。

  “猜一猜，你觉得这些会是什么蛋。”

  姜木木反问陆昭旭，“你觉得呢？”

  “亲我一下，我告诉你。”

  “你放我下来。”

  亲他？他挺会做白日梦的。

  “地板脏。”

  “我不怕脏。”

  陆昭旭对上小姑娘执着的眼神，知道过犹不及，只好把人放下来。

  姜木木往前走了两步，还想往前，被陆昭旭拉住。

  “不要太靠近，她会发现你的。”

  这话听着怪怪的，姜木木还是停了下来。

  这期间，简晴一直像看不到他们一样，把蛋放进了尸骨堆后，她重新坐好，闭上眼睛。

  姜木木还没弄明白简晴的情况，她又看到她隆起的腹部开始蠕动。

  短短的几分钟，简晴又生下了一枚蛋。

  这次的蛋只有鸭蛋大小，上面有着浅浅的纹路，被简晴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尸骨堆里。

  姜木木想要弄清楚这些是什么蛋，没等她做什么，陆昭旭告诉了她。

  “这些是蛇蛋。”

  “蛇蛋？”

  姜木木想起了蛇魂说的话，吴景易的父母祭献给了蛇族，所以简晴才能生下蛇蛋，那吴景易的父亲呢？

  “想不想去隔壁看看？”

  姜木木冒出了陆昭旭很熟悉这里的想法，他既然这么熟悉，那她的积分还能到手吗？

  “担心我不给你积分？”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她在他面前没有秘密了！

  陆昭旭看着小姑娘郁闷的样子没有解释，拉着她走出房间，走向隔壁的房间。

  隔壁的房间里，吴景易的父亲吴成天正在机械地做着投喂的动作。

  在圈定的地盘里，一群小蛇正在随着吴成天的动作而摆动身体。等到它们吃到东西，吴成天就会走到旁边去切肉。

  桌子上摆着一大块肉，姜木木懒得动脑，直接问陆昭旭，“那是什么肉？”

  “妖兽肉。”

  “怎么辨认？”

  “见得多了就知道了，普通的肉不是这样的。”

  姜木木白了他一眼，说了等于没说。

  “乖，你只是刚接触，以后会有更多机会见到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们站在门口说话，里面的吴成天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小蛇们吃完了肉，发出催促的蛇嘶声，吴成天像得到命令一样，拿起切好的肉又继续投喂。

  姜木木已经看够了，她默默地关上门。

  “接下来呢？”

  陆昭旭像是听不懂，“接下来什么？”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你安排。”

  姜木木对这样的陆昭旭有些不适应，“你不是都知道吗，你说就行，我没有意见。”

  “不想要积分了？”

  这句话让姜木木头脑清醒了，她觉得她被陆昭旭带偏了。

  “把这一层看完吧。”

  四楼剩下的房间没有任何的看头，姜木木带着陆昭旭下楼。

  他们重新走了一遍二楼和一楼，没有发现可疑的情况后，姜木木把目光瞄准了主楼后面的那一栋二层小楼。

  姜木木在走向小楼的时候给张一打了电话，让他准备东西过来。

  陆昭旭上前问了一句要不要帮忙，直接被姜木木无视。

  小姑娘不理人，陆昭旭没有说什么，在小姑娘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二层小楼刚刚人去楼空，姜木木看着房间里刚熄灭的香烛脸色有些难看。

  如果她刚才快一点，就不会和在这里的人错过，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吴家请的高人。

  姜木木看着房间里的摆设，更确定了心里的猜测。

  地上的阵法已经起效，姜木木再次给张一打电话，交代破阵需要的东西。

  等待张一的时候，姜木木把吴家走了个遍。

  张一出现的时候，他身边还有陈星河几人，姜木木看到他们，还讽刺了一下。

  “躲够了？”

  陈星河几人假装听不懂，心里再次吐槽自家老大。

  陆昭旭冷眼看向他们，几人讪笑。

  “你们把东西放下来就出去吧，你也是，不要在这里妨碍我。”

  小姑娘点名，陆昭旭没有反驳，当即向外面走。

  陈星河几人把手里的东西随便一放，跟着自家老大跑了。

  张一看着莫名出现又莫名离开的几人很是无语，他没有说什么，开始帮忙。

  此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没有中午的烈日，阳光还是很充足。

  时间对于姜木木来说刚刚好，她必须在余晖来临前把所有的东西准备好。

  对付蛇，雄黄是必不可少的。

  姜木木小心翼翼地把雄黄按照一比一的比例混入香灰中，再逐次加入刚烧尽的符灰。

  每一步都很谨慎，生怕把四周的死气混进去。

  半个小时过去，姜木木才把东西配好，她让张一按同等分量分别撒在吴家院子里的八面。

  张一负责院子外面，姜木木负责房子里面。

  进房子前，姜木木在房子外围撒了一圈配好的粉末。

  房子里，她只在吴景易和他父母的房间前撒了厚厚的一层粉末。

  她在没有惊动屋里的情况下，分别在房间的外面布下了驱邪阵。

  吴景易的棺材没有动静，里面的小纸片人兢兢业业地守望着，丝毫不敢松懈。

  姜木木从楼上下来，房子里已经染上落日的霞光。

  张一刚进屋，姜木木让他帮忙把客厅的沙发挪到一边。

  空出大片位置的客厅被姜木木用朱砂墨绘阵，每一笔都苍劲有力，墨迹清晰地印在瓷砖上。

  随着天色变暗，姜木木看到地上的死气越来越浓，她走到阵心坐下，开启阵法。

  “开灯。”

  天色彻底沉下来时，姜木木让张一把客厅的灯一次性打开。

  当灯光亮起来的那一刻，姜木木看到了吴景易。

  他什么时候出来的，她竟然没有得到任何的提醒！

  姜木木看着吴景易，后者也在看着她。

  一活一死，就看谁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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