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月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不禁莞尔一笑，那是她对未来的期许，也是晦暗了这么久的日子里的盼头。

  旭日初升，看起来像是充满活力与朝气的一天，可已经临近小雪了，冷意越来越明显了。

  车内投进来的阳光，她的心情仿佛正在被疗愈，舒畅了不少。

  顾墨辰被抓了，阿瑾也在慢慢恢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等阿瑾出院她就要快点把毛衣织好，她想。

  鹿月下了车就直奔十八楼去，阿瑾这时候应该还没醒。

  病房门是开着的，鹿月刚走进去，主治医生就开口问道：“顾太太，顾先生没和你在一起吗？病房里不见他的踪影啊。”

  “昨天他安睡之后我就出去了，他很乖，不会乱跑的。”鹿月意识到顾瑾怀不见了自然是着急的，心底不免升腾起恐慌，他现在人都认不全能跑到哪去呢？

  “麻烦医生帮忙查一下监控，我先生他目前的状况要是遇上记者就麻烦了。”她将热腾腾的早餐放下后就去看了监控。

  监控画面显示顾瑾怀自己走出了病房像是在寻找什么，掩饰不住的局促不安看得鹿月心头一颤。

  他现在还是一个小朋友，一个人出门会害怕的。

  就在她刚进电梯的时候，他就从楼梯间出来了。

  毫无悬念，他们错过了。

  医院门口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全是蜂拥而至的狗仔蹲了好几天在等顾瑾怀的出现。

  最近的互联网爆的可全是他的黑料，热度丝毫不亚于国际明星，各家都争抢报道从中牟利，已经有千百种扑朔迷离离经叛道的版本被编纂出来就等着被证实。

  提笔落笔三言两语就能彻底扭转一个人在大众心中的形象，关心真相的人寥寥无几，又爱咸吃萝卜淡操心，扛起键盘就是一番批驳跟风，只要当事人不与自己的直接利益挂钩就可以随心所欲已然见怪不怪。

  顾瑾怀只顾低头走路，自动漠视和隔绝周围的一切，仅在病号服外面随便穿了一件外套戴上帽子就下楼了，直到他被团团围住，周遭的议论声他只觉如犬吠般聒噪难耐，他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人群里的他，无助又彷徨，心里想着要是鹿月在就好了。

  露出的一双眼睛里，胆怯，不解，委屈，焦灼交织在一起，他们义正言辞的指指点点，越挤越近七嘴八舌的场面让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眩晕感越来越强烈，就连缝合好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

  脑海里无数个碎片记忆飞驰而过，都争先恐后的在他的颞叶找准位置，头痛欲裂让他微微躬起了身子。

  他忍不住呢喃一句“好难受”，哆嗦的重复着鹿月的名字，他醒来就找不到她了，他不知道他是被抛弃了还是她遇到了什么危险才执意要出来找她，看到她平安他才放心。

  他心头不安，怕害他重伤住院的人找鹿月的麻烦，他要去保护她才行。

  不同的嘴脸打着圈的在他眼前放大，飞溅的唾沫星子让他觉得无比恶心，好想多吃菠菜变成大力水手把他们全部都轰开。

  他呆滞又无助的站在人群里，费力才能听清他们恶毒的言语。

  他听见他们说：“怎么还不去死，还敢出来抛头露面？”

  “和我们分享一下自己的心得体会啊杀人犯。”

  “白眼狼啊，良心被狗吃了枉费顾家养你一场。”

  “请顾先生正面回答我们的问题，这么久不出现是做贼心虚吗？四肢健全的躺在医院里躲避法律的追责吗？”

  “请问您伤天害理所做的一切，您太太知情吗？还是说，她也是帮凶？没想到看起来这么人畜无害的女孩子背地里竟然和一个变态杀人狂魔待在一起。”

  “我太太她，是好人，不准说她坏话。”顾瑾怀看着那记者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俨然不怒自威。

  对方缩了缩脑袋，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时的虚弱。

  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里，因为维护她而生出几分波澜。

  众人一阵言语侮辱，真以为自己成了匡扶世间正义的神，在替世人悲悯，在冒死谴责什么社会毒瘤，拔除祸害那样。

  此等大无畏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必能惹的众人感激涕零，泪流满面，恨不得全都供奉起来呢。

  他强忍身体千疮百孔的疼痛，连嘴唇都在发颤，细细密密的汗珠濡湿了额头细碎的头发，还有些滚落在脸颊周围，有的顺着脖颈藏匿起来。

  泛红的眼眶暴露了他此时的脆弱无助，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着有人来带他离开这里，他希望那个人是鹿月，哪怕回头看他一眼也成。

  毕竟，他只有她。

  他现在，真的有些累了，感觉快要撑不下去了，只觉浑身发冷，从心间蔓延开来的冷不消片刻便席卷全身。

  人群依然不依不饶，只有提到鹿月顾瑾怀才会开口说话。众人摸清了这一规律后继续嚷闹开来，无一例外。

  “她不是坏人，坏的…好像是我。”

  “我是不是配不上她了？”顾瑾怀垂下眼眸暗自思量，抓不住她的无力不安已经超过人群带来的恐慌。

  自卑与挣扎让他夹缝求生，他舍不得放手，可自觉亵渎了她的圣洁，愧疚裹挟着痛苦，好像又不那么期待她的出现了，这些不入耳的话她听不得才对。

  她就该是自由明媚的，无论爱他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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