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案的独任法官是孔法官，他五短身材，圆头圆脑，大大的鼻子骨架着黑框眼镜，那个眼镜片仿佛如放大镜般厚，缓缓来到审判席中间，犀利的眼神扫了一周，说：

  “坐下！”

  全场的人“齐刷刷”坐下来，衣服的摩擦声响彻整个法庭。

  “那个贱人！害死我的宝贝孙子的贱人，早点枪毙她！”周婆婆看着坐在被告席的文欣，咬牙切齿，眼睛瞬时杀红一样。

  “她应该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坐在周婆婆旁边的马保说，“她真的是恩将仇报，枉我们对她那么好，不用她上班，难道还不知足！”

  “现在根据法律相关规定，庭审开始，先由公诉方陈述观点！”孔法官的声音低沉浑厚，加上话筒的扩音，如打雷一般。

  慕材看向被告席的文欣，她的状态看起来比那天会见的时候，好了不少，也许，她的求生欲使她振作起来了。

  慕材又看看坐在旁听席边上的文强，他交叉着双手，眼睛看着文欣，嘴唇微微一张一合，仿佛是在跟姐姐加油打气。

  “被告人文欣以故意的主观心态，采用扔弃轻生儿子，并造成儿子死亡的结果，已经构成刑法的故意杀人罪，恳求法庭从重处罚，判处死刑！”

  “好。”周婆婆咧开嘴，笑了笑，马保也拍了拍手。

  公诉人陈述完法律观点以及适用的刑罚，便轮到辩护律师发表辩护意见了。

  慕材清了清喉咙，他放下手中的签字笔，站了起来，看了看文欣，又看了看孔法官。

  “首先，我要对死去的小天表示深深的难过，在这里，最难过的就是被告本人！”

  慕材脸上露出凝重的神情，停顿了一会，继续说：

  “本次悲惨案件的根本起因，是婆媳冲突！”

  慕材看向旁听席上的周婆婆，睁大眼睛，盯了一会，那个眼神传出一丝敬畏的气息。

  “那个律师竟然为贱人辩护，就不怕折寿吗？”周婆婆露出傲慢表情，向慕材翻了翻白眼。

  “可怜的孩子，只是大人的替罪羊！”

  慕材义正言辞，目光坚定。

  旁听席上一片哗然，大家想不到辩护律师竟然这样辩论。

  “反对！辩护律师发表与本案没有关联的推测性言论，没有围绕罪重罪轻来辩护，这分明是藐视法庭！”

  检察官许嘉不耐烦得站起来，要打断慕材的发言。

  “你急什么？我都还没讲完，刚才的发言是为本案的辩护做铺垫，我必须要做好学理上的准备。”

  慕材立即怼了回去。

  “反对无效，辩护律师继续发言！”孔法官那浑厚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法庭。

  “文欣最想杀的不是小天，而是——”

  慕材转身面向旁听席，用手直指周婆婆和马保，“她的婆婆和丈夫！”

  “哗！”

  旁听席上仿佛一个炸弹炸开了锅，大家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就像菜市场一样喧闹。

  “肃静！肃静！”

  孔法官拿起法槌大力一敲，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被告没法杀掉他们，所以，她就将流淌他们家族血脉、代表他们家族后代的孩子——杀掉！”

  文欣听到此，早已经泪流满面，双手捂着脸哭泣着。

  “提醒辩护律师！有没有证据，口说无凭！”

  孔法官看向慕材，提醒道。

  “有！待会我要申请两名证人！”

  慕材语气刚硬，干脆利落。

  文强抿着嘴，两眼露出希望的眼神，他心里庆幸没有选错辩护律师。

  到了证据质证环节——

  公诉方由方莹出示侦查证据，以证明被告的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

  而慕材，首先申请了周婆婆隔壁邻居韩姐出庭作证。

  “先由辩方律师发问。”

  孔法官说完，转头看向慕材，全场上百对眼睛都一同盯向慕材，仿佛准备要看一场演出，大家齐刷刷看向焦点人物。

  “请问韩姐，您是住在被告的隔壁吗？”

  “是的！”

  “平时对被告一家的家庭氛围认识如何？”

  “经常听到她的婆婆辱骂被告，说很难听的话。”

  “你认为被告是怎样的人。”

  “她是很善良、温柔的人，性格属于软的人。”

  “好的，我没有要提问的了。”

  孔法官点点头，看向公诉人席位，说：“现在轮到公诉人提问。”

  方莹站起身，走到韩姐旁边，看了看韩姐，开始发问，

  “请问韩姐是家庭主妇吗？”

  “是的。”

  “那挺好，你们就有很多共同话题了，因此是站在同一条线上的。”

  “反对！公诉人做诱导性的发问，加上个人主观推测。”

  慕材站起身，举手示意。

  “反对有效！公诉人注意提问技巧！”

  孔法官提醒道。

  “我没有提问了，提问完毕。”

  方莹坐回自己的位置。

  为了加强补充证据，慕材再次申请另一位证人出庭作证——当地社区的妇女救助中心主任冯女士。

  “请证人冯女士出庭。”书记员喊道。

  大家看向法庭的入口，等待证人进来。

  可是，

  一秒、二秒、三秒............

  到一分钟了，还没看到证人冯女士进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呢？

  慕材心里开始慌起来，他看了看时钟，两分钟过去了。

  “辩护律师？你的证人呢？”

  孔法官冷冷看着慕材，不耐烦得说道。

  “她答应出庭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联系一下她。”慕材掏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一条短信发送过来：

  “钟律师，我的脚崴了，走不过来，在法院附近。”

  真的是关键时刻，竟然掉链子。

  “辩护律师，我们再给你五分钟，如果超时，这个环节我们就取消，是你个人丧失该权利。”

  孔法官说道，他看了看时钟，这个案件审了有近两个小时了，待会还有另外一个庭要开，必须要速战速决了。

  那怎么办呢？

  辩护律师是不可以出法庭的，就算申请，法官也不会同意，这个孔法官明显不耐烦了。

  慕材紧张得直冒冷汗，他瞄了一下文强，

  而文强正看着自己，慕材故意说了句：“证人正在过来，她走得比较慢，我已经叫他加快了。”

  慕材向文强眨了眨眼睛，使了眼色。

  文强马上心领神会，他俯身静静溜出法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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