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是从人群最后面传过来的。

  村民们齐齐转头看过去，就瞧见几个知青匆匆忙忙赶过来。

  为首的是一个梳着大油头，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

  大冷的天儿，村民们各个裹着棉袄，男人却穿着军绿色的大衣，脚上还踩着一年四季都没换过的皮鞋，也不知道他冷不冷。

  看着是个体面人，村民们对他的态度也挺尊重。

  “宋知青啊！你可来了！你有文化，快帮俺们和公安同志说明一下情况！”

  宋志远听到这声宋知青，神色明显不悦，“请叫我宋老师。”

  刚刚开口的村民：“……”

  这，区别很大吗？不都是他宋志远？

  宋志远走上前，整理一下衣领，很客气地公安们道：“公安同志，你们好，我是村小老师，宋志远。是这样的，昨天胜利村村民有十七口人去了村里，包括胜利村大队长和赶牛车的老孙头，有村民们守在村口，等到天亮还没见他们回来，村民就去知青所请我，想借自行车去县里找他们，我原本是不想答应的，但毕竟人命关天，我也算胜利村的一份子，昨晚他们没回来我更是忧心忡忡一晚上，我……”

  “行了。”有个年纪轻的公安，听宋志远说了半天，光顾着搁那抬高自己身份，还不够耽误事儿的，不耐烦地打断他，“你们村里人都在派出所。”

  “啥？我爹为啥进了派出所？公安同志啊！我爹是好人！村里有名的老实人，不可能犯事儿的！”

  “公安同志，我娘就是进城买点红糖，想给我嫂子做月子，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公安同志……”

  很好，年轻公安一句话，就好像往油锅里溅了一滴水，瞬间炸锅了。

  村民们七嘴八舌，将最前面站着的宋志远推搡到一边儿，团团将公安们拦住。

  “诶？不说都进派出所了，二房家的孩子咋回来的？”

  也是这时，村民们才注意到盛家二房的三个孩子。

  妆卸的不太彻底，凑近了才分辨出来。

  “哎呀，二妞啊，你们回来啦？昨晚你娘都急坏了！这究竟是咋了？其他人呢？你们咋和公安一起来的？”

  妇女主任得知消息，赶过来后好不容易挤进来。

  一眼看见盛夏，就拉着她的手，不住询问。

  盛夏收回落在那个宋知青身上打量的视线，安抚地道：“王婶子，我们家不是要断亲吗？公安同志来调查一下。”

  盛夏很想说，正好大家都在，顺便调查清楚好了。

  但来的每个人都还惦记自己亲人呢，这时候开口显然不适合。

  村民们进局子的事儿，人家公安还没发话呢，她自然也不方便说。

  盛夏年纪看着虽小，但可不会口无遮拦，做事不顾前因后果。

  老许公安看着盛夏和默不作声的盛海，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像是盛江同志的家人嘛，那个老三不太行，得和做父母的说说，可别到处惹祸，给盛江同志拖后腿……

  老许公安停好自行车，对兄妹三人道：“你们先回家，这边我们会调查。”

  盛夏也不废话，对老许公安道了声谢，叮嘱他中午到家里吃饭，立刻就带着两个哥哥走了。

  只是，有一道目光一直落在盛夏脸上，眼中满是惊愕。

  宋志远从人群中退出来，拦住了兄妹三人的去路，目光定定地落在盛夏脸上，“你是……那个癞子头？”

  “你他妈说谁是癞子呢？油头粉面的小白脸，滚远点！”要不是公安还在，盛海保证一拳就砸过去。

  盛淮则恶狠狠地瞪着宋志远，也将盛夏护在身后。

  “用词有误，抱歉。我的意思是……我想问问她，盛春儿怎么样了？”

  “你不会去问公安？长眼睛喘气儿用的？”盛海一瞧这小子油头粉面的，想到盛淮说他的种种，就犯恶心。

  滚边拉去吧！晦气东西！

  宋志远一直被胜利村村民捧着，尤其大姑娘小媳妇的，如今他还是村小唯一的老师，也算村干部的一员吧？

  被人这么挤兑，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宋志远还记得这个癞子头一直偷偷看他，盛春儿也说癞子头爱慕他。

  作为村里为数不多见过盛夏毁容时的人，宋志远无比惊讶于盛夏的变化，却被她两个哥哥这般羞辱，宋志远很是恼火，“你们这是什么态度？我好言好语……啊——”

  他正拧着眉头，准备说教一番，脚下一个趔趄，直接摔了个大马趴，面前就是盛海的一双脚。

  “以后，你最好离我小妹远点，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盛海蹲下身，在宋志远耳边恶魔低语。

  他虽然打不过开了挂的大佬们，但是宋志远这个白斩鸡一样的身材，他一拳能抡仨。

  “公安同志——”宋志远大声呼救，“公安同志盛海他威胁我！说要打死我！”

  宋志远没起身，就趴在地上喊。

  等所有人看过来，盛海无辜脸，假装扶起宋志远，实际上在他手臂内侧狠狠拧了一把。

  “啊——”宋志远痛的惊呼出声，“你、你、你……”

  “公安同志，宋知青把我妹拦下，非要问盛春的事儿，她人在派出所，哪是我们能随便说的啊，不告诉他就追上来骂骂咧咧的，摔倒了还冤枉我，天地良心，我这个位置咋能绊倒他？我还要告他冤枉人呢！”

  盛海委屈巴巴，这顿混淆视听，直接把宋志远整懵了，“我啥时候说你绊倒我了？是你说要打我！”

  盛海无奈，叹气，“宋知青，你也是要做老师的人了，为人师表还是谨言慎行吧。”

  宋志远平时装得温文尔雅，实际上就是个泡沫，一戳就碎了。

  他咬牙切齿，小声威胁，“你还知道我是村小老师，你们家盛耀祖来年可是要上学的！”

  盛海：“？”

  好家伙？这是拿盛耀祖威胁他？对宋志远不尊敬就虐待盛耀祖呗？

  还有这种好事儿？

  盛海一副被拿捏住了的模样，“宋老师，耀祖是老盛家的根儿，您可千万要好好照顾那孩子啊。”

  宋志远小人得志，“我眼镜摔碎了，你赔我。”

  盛海：“？”

  不是，这货脑子真的正常吗？

  他眼镜也不是今天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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