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独自进去，不过半刻钟就出来了，将一根红线塞进宵手里，面容冷酷地说：“这不就有了。”

  宵：“……”

  宵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弟弟居然还是个土匪。

  不过……宵笑起来，“好弟弟，谢啦。”

  昼：“滚。”

  宵就拿着红线“滚”了。

  而昼却重新进了月老殿，问：“书在哪？”

  白发白胡子的老人往某个方向一指，昼废话不多说，遵守承诺，帮月老做一载的事，帮忙记录入册。

  月老看着昼离开的方向，摸着胡子嘀咕：“成天不是吵架就是打架，没想到你们兄弟两个感情还挺好。”

  宵回来后发现弟弟在月老殿抄书，顿时就明白怎么一回事，什么也没说，抓起笔去帮他忙。

  昼头也不抬地问：“绑好了？”

  宵嗯了声，“她杀戮太重，要轮回几世才能重新做人。”

  昼缓缓抬头，“杀猪的？”

  “……”宵噎了下，“杀什么猪！她是位女将军！”

  战争没有对错，只有立场，但杀戮却是真真切切的。

  昼哦了声，没有再问。

  一载转眼即逝。

  离开前一天，宵偷偷去找了月老。

  “问你个事。”

  月老正捧着册子翻来翻去，仿佛知道宵要问什么，温声说：“可以有。”

  宵挑眉，“可以有？”

  “昼为了给你讨媳妇，来这给我做一载的事。你也在我这忙活了十个月，我啊，就好人做到底，给昼也找一个。兄弟嘛，就要整整齐齐的。”月老笑眯眯地拍拍面前的册子，“亲情、友情、爱情都有，才算是圆满。算是我离开之前给你们兄弟两个的最后一份礼物。”

  宵意识到什么，倏地看向月老。

  月老仍旧是乐呵呵的，继续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人间发展太快，这战争一多啊，儿女情长自然就顾不上了，信月老的人也就越来越少咯。你也不必替我难过，总有些东西是要消失在历史里的，我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罢了。”

  宵沉默着。

  他和昼生于天地，不受凡人供奉，不吃人间烟火，不会因为信仰消失而消失，但其他神仙会。

  他掌生死，虽然神仙的生死不归他管，但仙人陨落他都能感受得到。这一年里，他几乎日夜都能感受到有仙在陨落，然后慢慢地去接受这九重天上最终可能只剩下他和昼这个事实，悲凉自心底徘徊，久久不去。

  月老突然咦了声，“这个小姑娘的命格有点意思。就她吧。”

  宵：“……这么随便？”

  “不随便，不随便。”月老笑呵呵地说，“这姑娘忒好，和昼那小子绝配！”

  半天等不到宵回来、过来找他的昼正好听到这一句：“？”

  什么姑娘，什么玩意？？？

  -

  不管昼怎么逼问，擅自给昼分配媳妇的事，宵和月老都守口如瓶。

  并不是不能说，而是说了一定会被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从月老殿离开后，昼和宵又回到了从前，见面就打。

  不过比起从前，兄弟两个还是打得少了。

  说好听点是宵沉迷人间繁华，说难听点是宵乡下老太太进城，对人间大大小小的事都感到新奇，忙着去探索，没时间搭理昼。

  昼不高兴，非常不高兴，上天入地地找宵打架。

  后面宵实在受不了弟弟的纠缠，提出了打赌。

  赌谁更不要脸。

  输的人附身到一个丑不拉几的毛绒娃娃身上两个月。

  比不要脸这事，昼还真比不过宵。

  昼输了。

  他愿赌服输，附身到那个丑不拉几的毛绒娃娃身上。

  被宵随手丢进了某家医院的垃圾桶里。

  气得昼脸都绿了。

  那个垃圾桶在花园里，花园种满了各种鲜花，早上傍晚都有很多人来这里散步。

  “……最近倒霉事一桩接着一桩，上个月你爸开电动车摔跤，这个月你打球摔断腿，明天我非得去庙里上柱香拜一拜，去去霉运。”

  “别迷信，求神拜佛有用，世上哪里还有那么多横死的人。”

  “神佛没用你有用？成天不着家，就知道往外面跑！”

  “我是没用，神佛更没用……反正你别成天整这些有的没的。”

  无知凡人。

  神怎么会没用。

  神明无所不能！

  忽地，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我不信。”

  昼睁开眼一看：

  小破孩。短命鬼。

  这是昼对这个小女孩的第一印象。

  平心而论，小破孩乐观这一点真的挺讨喜的，但同时她也天真得让人发笑。

  明明很害怕死亡这件事，却总装做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两个月很快就过去。

  看在她把他从垃圾桶里带走，好吃好住供着的份上，离开前给她点福气好了。

  那天离开后，昼以为自己不会再有机会见到那个小破孩了，没想到重逢来得这么快。

  那天他刚和宵打完架离开，正准备闭关一阵子，忽然听到一道声音：

  “丑鱼大仙，你回到我身边，是你送给我的毕业礼物吗？”

  “……”真是个久违的、该死的称呼。

  昼的生命太长，按理来说不会记得这样一个小破孩，但因为这个称呼，因为那段“耻辱”的回忆，连带小破孩他也记住了。

  不过好端端的他怎么突然听到这小破孩的声音了？

  昼还没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又听到一阵碎碎念。

  话多得他头疼。

  想让她闭嘴，又怕自己开口了她会说得更起劲。

  算了。就当没听到吧。

  “我真的好想活下去。”小破孩说。

  昼不屑地嗤了声。

  秦始皇也很想活，想有用么？

  昼没忍住开了口：[你很吵。]

  一天到晚哔哔叭叭，吵得他脑子疼。

  他记得那个破娃娃他明明销毁掉了，现在不仅又回到小破孩手上，还和他联系上了。

  算了，他刚把宵那个家伙丢进垃圾桶，心情好，陪这小破孩玩玩好了。

  在昼的眼里，那个叫棠荔的矮子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小破孩。

  他没想过自己会对她生出男女之情。

  没想过自己会爱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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