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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鸠尤神剑87


“万剑离心阵。”天魔此言一出,众魔无不色变,天魔又道,“此阵威力如何,诸位都知道。不过此阵法门乖张,单是布阵也要半日,启动阵门又要大费周章,最关键的是,这万剑离心阵一旦发动,不出六个时辰便入佳境,这佳境又只可维持三个时辰,随即法威急转直下。没算错的话,明后两日仙界那帮道士便会来太和山布施万剑离心阵。我们提前布局,就算不能破坏他们的阵法,只要可以叫他们错过天时,待星象骤变之际万剑离心阵法威不足,我们便有机会大破九天九地归元阵。此次要让魔尊重生恐怕不大可能,但是明年仙界又有一场灾劫,我们把握机会,兴许明年魔尊便可重见天日了。”

  阴魔笑道:“玉面判官果然是神通广大。若不是他预先得了这等消息,我们又岂可占得先机。”

  人魔朝阳魔瞥去一眼,冷笑道:“抢占先机固然要紧,若能找来帮手,那才算本事呢。”

  魔界一众散在太和山东北、西北、正南三面,候了两日,仙门中人果真提前赶来了。说是提前,其实黄玉笙是卡准了时辰。“吉盛而凶”的天象黄玉笙是头一遭亲历,重明观典籍上清楚写着“吉盛而凶,则吉者愈吉,凶者愈凶”,三星连珠已算上乘吉兆,那么一旦流星雨落,罡炁升腾之时,浊煞之炁便会聚于人间四方,妙一谷自不免遭难。算出“吉盛而凶”的星象之前,她的考虑是天、境、神三大明王有两魔镇于妙一谷底,用日月弭辉阵和二十八星垣瘴应付天魔一众虽算不得轻松,至少不会吃亏。然而三星连珠碰上了流星雨落,再期望这两套阵法压制魔界气焰,是万万不能了。也是迫于无奈,她连夜召集仙众商讨,决计临时拨出三十六名仙界弟子,布施万剑离心阵。这万剑离心阵虽则威力非凡,布阵之术却不复杂,只是法门过于乖张,易于顾此失彼罢了。

  黄玉笙虽为一派掌门,又从典籍上了解了布施此阵的要义,当真要付诸行动,她却犯了难。商讨结束,仙众散去,她又将天枢道长和丁贤梓带入丹房议事。天枢道长猜出黄玉笙有难处,问道:“黄掌门可是忧心届时我们以三十六人布阵,法威不足?”

  “三十六人布阵的确不能尽展法威,可是眼下我们也别无办法。好在当年三派合力收服兕虎神君,我们仙家虽英才折损,魔界也受了重创。我想三十六人布阵,应付现下那些邪魔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莫说眼下我们挑不出七十二个修为法力俱可的弟子布阵,便是凑得齐人数,我们也无力催动阵法。其实我担心的是——”黄玉笙看看天枢道长,又看看丁贤梓,道,“以我们三人的法力,要催动三十六人布施的万剑离心阵,恐怕也吃力了些。”

  丁贤梓道:“我们这些时日养精蓄锐,虽然中途许燕飞受伤,二十八星垣瘴略有些贻误,现下山中各人无不三华充盈,内丹饱满,若我们三人不足以催动此阵,再合多人之力便是了。”

  黄玉笙摇头道:“丁掌门,你和谢掌门还要布日月弭辉阵,以庇护妙一谷。我又同师叔和师妹统领着二十八星垣瘴。我们三人若卯足力气,催动万剑离心阵自然不在话下。可是从现下时局看,我们最多只能拿出三成法力催动此阵,那么……”

  丁贤梓迫不及待接过话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们若挑出三十六人布阵,这三十六人的修为至少要达到册外弟子上乘的水平。我们三派眼下能用的弟子统共恐怕还不足三十六人,若加上俗修弟子,这三十六人倒凑得齐全。可是凑齐了布阵的人数,再要凑几个足以助我们催动万剑离心阵的人,却不容易了。”

  三人筹谋了整整一夜,最后决计,由天玑道长说服莲香子出马,助仙家催动万剑离心阵。本来薛蓬缠着莲香子,想同去太和山,开个眼界。莲香子听罢,少不得训斥一番,反嘱咐薛蕲和鹿连城看住薛蓬,临行之际,还不忘叮嘱再三:“历来太和山斗法,仙界都是险中求胜的。且不说那几个护法明王得太和山煞炁滋养,魔功之高深不可测,单是星变之际山中那邪煞的寒气,没有相当的修为,便难于抵御,轻则道行折损,重则性命不保。蓬儿修为不精,若叫他悄悄跟去,怕是有生命危险的。”安顿好薛府上下事务,莲香子这才安心地离开。

  除三位掌门和莲香子,重明、白泽、玄鹤三派再各遣一名五代弟子,连同玉衡道长和奇居道人、寅尘子两位俗修者一齐出力,相互配合,方确保万无一失。至于三名五代弟子该选谁,翌日三派又作协商,定了柳浊清、宋渠和翁绍泽。三十六个布阵弟子等分成三队,由窦虎、苏荣和俗修弟子圣一仙姑执幡带领,三人黑幡上各画真武晦明符、五难微尘符、南海玉坤符,镇守太和山东北、正南、西北三方。

  仙界一行离太和山还有百里之遥便分作三支队伍。窦虎、圣一各领十一人绕向太和山东北和西北麓,余下人等都径直飞往太和山正南麓。按惯例,仙家入太和山都以正东、正西、正南、正北四向为佳,这是因为太和山虽为至浊至邪之地,偏在这四向多有破绽,仙门弟子由这四向入山,只需些微真元便可护住仙体。邪魔妖道也知其中道理,素来只在太和山外这四向或布阵或埋伏,以行阻挠。

  埋伏在太和山正南麓的,是阴、妖二魔。自净空舍人死后,阴魔对八面佛便生出嫌隙来了。其实阴魔也知道,净空舍人同南淮睿王府中那位王妃日久生情,凛梅仙知晓此事,只是早迟的问题。净空舍人为大局着想,保住王妃性命,自己却被屈半娘和凛梅仙误杀致死,责任绝不在八面佛。只是净空舍人之死确因八面佛口无遮拦而致,就算是无心之过,阴魔到底没法原谅他。阴魔也曾在净空舍人死后另纳入室门徒,可惜三名入室弟子,一个急功近利修炼上等魔功,暴毙于山野,另两个又招惹了仙山弟子,一个被打回原形,一个形神俱灭,阴魔身边靠得住的,也只有八面佛了。他同妖魔交好,明面上是寻个盟友,实际上只是利用妖魔,以图己私罢了。用他自己的话说,“若得罪了别人,人家忌惮妖魔的,我得罪得起,不怕妖魔的,我只摆个迫于无奈的姿态,人家也未必把账算在咱们头上”。

  正因抱了这样那样的私心,阴魔在妖魔面前,从来都甘为绿叶,把风头全数让给妖魔。他又擅长奉承,妖魔又爱听,二妖若是人间兄弟,其关系之和谐融洽,实在堪当表率了。妖魔早在山脚边布了瘴法,又在瘴法中藏了求死诀。一众弟子全在瘴内或化身烈蛇猛蛛,或化毒蜂恶鹞。阴魔只吩咐八面佛以肉身炼作一面玉镜,悬在瘴中。因八面佛五行充沛,阴阳和合,八面佛在那瘴中稍施法术,瘴毒便提升数倍。余下徒子徒孙则化归寒气,附于阴魔口鼻,随他笑声逸出,专攻耳目。

  苏荣一行十二人布阵之际,三派掌门、莲香子、柳浊清、宋渠、翁绍泽、奇居道人和寅尘子也开始打坐运气,随时准备催动阵法。余下数十人等要么为他们护法,要么深入魔瘴,以攻其罩门,要么守在瘴外,以应后援。

  阴魔见仙家三派掌门都在,心里已有底细,传声于妖魔,道:“仙界有些能耐的果然都在此处,足见那两边仙门势力单薄,天魔、阳魔他们胜局已定,我们倒不必如此拼命。万一这几个道行深厚些的朝我们进攻,单单一个丁贤梓,已经够麻烦的了。”

  熬了两刻有余,妖魔本已疲惫不堪,此刻听阴魔所言,朝瘴外喝一声“想不到仙门正派竟然以多欺少”,这便撤法收功,率弟子同阴魔一众现身于仙界诸君跟前。

  顾乘风上前一步,对一众小妖喊道:“你们这些邪魔妖道若不想形神俱灭,我劝你们还是离开太和山为好。莫要以为明晚星劫凌空,兕虎神君便有机会重现人间。这阴魔和妖魔单单肉身尽毁,便可借太和山兕虎神君之体重生,纵然形神俱灭,只要兕虎神君不死,不过百年孕育,他们便可趁星劫之夜破阵重现于世。你们这些小妖小怪又不是他们的入室弟子,何苦替他们卖命?须知修行不易呵。”

  扶风圣君啐一口唾沫,道:“所谓各谋其事,各为其主。天底下,哪个又不是身不由己的?你敢说仙界那许多册外弟子不是在替你们这些正室弟子卖命?纵是正室弟子,得以飞升大罗金仙者有有几人?你们忙活一世,多数也不过是成全别人。我劝你们还是先忧心自己为妙。”

  李冬寻道:“废话少说,先叫你尝尝紫霞风雷印和灵波剑的威力。”言毕,二法器已脱手,朝扶风圣君袭去。

  妖魔化作黑影截住灵波剑,对扶风圣君说:“你修为不足,法力尚可,只要紫霞风雷印不近身,便可将它法威拖尽。”

  李冬寻刚要朝法器灌输真元,顾乘风却道:“李师姐,莫要中了这些邪魔的诡计。我们明日还要布日月弭辉阵,今日万不可恋战耗费太多真元。”

  张松年飞身跃起,双掌一摊,向妖魔师徒各射五枚雷钉。妖魔两名护法弟子忙挥袖抡出多排焰气,把雷钉原路挡回。张松年行五品莲花印,将一口至寒罡气经手印喷向雷钉。雷钉旋即生出纤长的触须,悬在半空,鞭向众魔。李冬寻见状,趁机收回法器。

  张松年对五个玄鹤宫册外弟子道:“玄鹤宫弟子听令,五禽七兽阵!”玄鹤宫弟子布阵之时,张松年又对李冬寻等人道:“李师妹,你们明日所布之阵法极费三华,今日还须保存实力才好。”

  左仪听罢,亦率十余册外弟子助张松年一众斗法。阴魔见势,传声于妖魔,道:“我们与其在此白白损耗,倒不如及早抽身。我们门下弟子单薄,何必如此拼命哩?就算神君重生,他也未必单单把功劳算在咱们头上。我们在此斗下去,真真是吃亏又占不到便宜的。”

  妖魔听罢,自眉心化出一粒赤珠,引向高空。赤珠一面升腾,一面裂化齑粉,眨眼功夫,林间窸窣作响,未得人形的乌鸦、玄蜂、郊狼、银环蛇等各路小妖山魁便由四面八方涌来。阴、妖二魔趁这功夫,遁血影逃去,仙家一众方施法术,灭了席卷而来的野物。阴、妖二魔遁去不久,丁贤梓已心生疑惑,对朱雀仙子和天枢道长道:“两位掌门,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

  黄玉笙屏住一口气,将真元炼得平和些,问道:“丁师叔的意思是……?”

  “阴魔和妖魔方才出手似乎多有保留。他们明明看到我等在此布阵催法,怎么好像没有阻挠我们的意思,反有几分敷衍的态度。”丁贤梓道,“我总觉得其中有诈。”

  天枢道长稍作休息,再行玄武指诀,将真元导向苏荣手中那面黑幡,同时道:“他们莫不是通知其余邪魔去了?”

  黄玉笙道:“我们有这许多人,不必怕他们。况且现在我们还在太和山地界之外,那几个护法明王又占不到便宜。除非东海那位又或者冥火金尊前来襄助。不过他们两个各有各的利益,同兕虎神君一脉多有不睦,应该不会来。”

  丁贤梓闭目叹道:“但愿如此。”

  又过了一刻钟,按理说万剑离心阵已入佳境,只要再多施些真元,便可阵门大开,法阵得成了。可是催阵的十二人各个汗流浃背,此刻不约而同生出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疲乏感。再看苏荣手中的黑幡,恰似一头吃不饱的饿兽,吸取众人真元竟无半点节制。

  丁贤梓眉头一皱,双目圆睁,哑然道:“不妙,那两面阵幡出了差错。”

  丁贤梓一语惊醒众人。莲香子道:“难道那两面符幡未能归位?”

  丁贤梓大喝一声“马上撤法归元,我用玉龙神功将这符幡上剩余的真元打回各位体内”,同时间,他已闭督脉诸穴,将内丹运至右掌劳宫穴,化出一串血珠,游向苏荣手中的黑幡。血珠围裹黑幡,起初红光闪耀,那红光很快转作蓝紫,铺满幡巾,将上头的符文化作金粉。金粉随即扩开,化作十二朵莲花,归于各人膻中。

  “除太和山正东、正西、正南、正北四向,其余方位皆不宜入山。魔界那些妖怪也是无人不知的。窦虎和圣一师太一个在东北向,一个在西北向,除非……”天枢道长面色突变,道,“除非有人通风报信,魔界中人早知我们布阵的计划。”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黄玉笙道:“我们是六日前算出此次灾劫为吉盛而凶的星象,才临时起意,要布万剑离心阵的。这几日并无人私自下山,要在我们三个掌门的眼皮子底下飞剑传书,绝不会毫无痕迹。我们自离开长白山,只途经了太岩城,若说走漏风声,我想……”

  莲香子鼻子一哼,不等黄玉笙言毕,冷笑道:“师叔莫不是说,我做了仙界的叛徒?”

  天枢道长忙打圆场,道:“黄掌门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此事蹊跷,现下再多追想琢磨也无济于事,不如想想该如何是好。”

  黄玉笙道:“真真是百密一疏。早料到这一层,便该叫窦虎和圣一各留一件法器在我们这边。一旦遭遇不测,他们也好施展分光六阳大法逃生。”

  天枢道长看看天权道长,说:“师弟,我们二人各施通天幻形大法。”他再对众人说:“只要窦虎、圣一等人还在太和山附近,我们便能找到他们。”

  玄鹤宫的通天幻形大法虽法威了得,却有三处罩门。两位道长的法威才刚蔓延到太和山西北区域,便叫天魔一众察觉出来。天魔嘴角一撇,微笑道:“通天幻形大法。”

  灵虚子道:“师父,看来他们已经知道了。”

  玉面判官道:“知道又如何?万剑离心阵需三方布阵,各方以黑幡集天地之罡炁,再化炁为元,炼元为剑。那圣一师太丢了黑幡,护幡的十二人死了大半,三个侥幸逃脱的又能成什么事?明晚天象大变,他们也赶不上时间来布万剑离心阵了。”

  天魔不语,将一抹煞气炼作血珠,掐在右手指间,只轻轻一弹,便破了通天幻形大法。天枢、天权两位道长胸口一震,不约而同睁眼对视。张松年问:“师父,怎么样了,可看见他们?”

  天枢道长摇头道:“邪魔果然在太和山西北出没。我想窦虎和圣一师太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丁贤梓道:“这竟怪了,窦虎入册我曾替他卜算仙缘。按理说,他现下还不该有此大劫。”

  天权道长说:“再说这些也无益了。当务之急是赶去救人。”

  于是众仙道分作两拨人马,重明、白泽二派前往太和山东北,玄鹤宫人及一众俗修弟子前往西北麓。双方都在半途碰上了魔界中人,各留大半力量应付,空出小半人马,各寻本门法器,以期由法器确定其主。

  魔界目的已然达成,众魔同仙门斗法之际虽不敢敷衍,却因缺了些许紧迫,未尽全力。仙家众人皆知此次星劫难关未至,若盲目恋战,恐自乱阵脚。于是两地双方斗了片刻,终究各让一步,除了些许轻伤,彼此都无折损。至夜幕初临,窦虎、三名重明、白泽二观的册外弟子以及两名俗修弟子被陆续寻到,其余人等已卫道牺牲。最可怜是圣一师太,肉身遭十余雷钉所炸,元神则为玉面判官所食。

  三派掌门在太和山正北向就地起塚,将他们所能寻到的尸骨残骸埋下去。至于个别仙门弟子逃遁的元神,则由天枢道长以乾天九死符悉数召回,藏入他的麒麟珪中,日后放进通幽谷,以附谷中法宝,也免得他们附体河灵山魁,堕入魔道。死者后事草草处理完毕,三位掌门不得不再议御劫之策。丁贤梓忧心忡忡,对黄玉笙说:“黄掌门,倒不是我不相信你那两道阵法,只是现下看来,我们仙界必有奸细,既然我们布施万剑离心阵的消息已然走漏出去,那么魔界中人一定知道我们会以日月弭辉阵和二十八星垣瘴相互配合,克制明晚的浊煞之炁。我担心他们已经想好对策。眼下我们在明处,邪魔在暗处,情形不容乐观呵。”

  黄玉笙道:“丁掌门大可放心。有关于这两道阵法的诸多秘密,我只与你们二位交了底细,就连我师叔也不全然知晓。只要我们三个不泄与旁人,魔界那些妖怪如何得知?再者,二十八星垣瘴自开创至今,只施用过一回,日月弭辉阵一次也未用过,就算邪魔知道我们要以这两阵对付他们,如何找到破阵之法?当然了,若仙界的叛徒就在我们三人之中,那又另当别论。”

  丁贤梓冷眼睨着黄玉笙,道:“黄掌门这是什么意思?莫非黄掌门竟疑心我与邪魔有所勾结?”

  黄玉笙道:“勾结不勾结的,我又如何知晓?不过窦虎和圣一师太相比,勿论修为、法力,都是圣一略胜一筹。圣一惨死,窦虎却得以逃脱,甚至连皮外伤都没多少。丁掌门,我自然不疑心你,可是架不住旁人疑心你门下徒弟徒孙呵。”

  丁贤梓道:“谁人疑心我门下弟子做了奸细,只管来当面质问。若是背后嚼舌根的,想必黄掌门不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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