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三日估摸着荷花村应该能进人了，何归燕和姜勿才回去看看情况。

  比他们想象当中的还要更加糟糕，后山积雪太厚，融化后造成的山洪威力更大。再加上三面环山，可想而知，最后落在荷花村里的雪水究竟有多少。

  整个小山村就像是被横推似的，房屋东倒西歪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比起已经退去积水的镇子，这里的水仍然很深。

  那条大河在此时就像是张牙舞爪的巨兽一样，蔓延在整片田野里。

  何归燕二人走的是山路，来之前他们就已经想好了，如果这条路走不通就回去。但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经过了山洪的洗礼，这条路甚至还被拓宽了。

  此时距离荷花村还有一段距离，如果他们继续往下走的话，就会踩进积水当中。

  犹豫片刻后，看着双腿都泡在水里的村民，何归燕下定决心：“姜大哥我们先回去吧，等过段时间再来打听下情况。”

  如果他们两个现在进村的话，很容易被这些村民当成活靶子来攻击。因为当初是自己家最先提出来要搬走的，所以说不定到时候会被人污蔑。

  甚至会提出一些荒谬的可能，比如这场山洪是姜家人带来的。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不可能的，但放在眼下来说，他们只需要一个发泄口哪管真假呢。

  哪怕这是个不确定的事情，何归燕都不会选择现在回去。她站在山坡上踮起脚尖，努力往村子里看过去寻找着三丫头等人的方向。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哪怕自己眼神再好。也不可能隔着这么远看清楚，那些村里人谁是谁。

  所以她只能够尽可能的按照记忆来，寻找这些人房屋的方向。但看了一圈，她都没有在那些倒塌的地方发现人影。

  “我也没有发现三丫头和春婶子她们的身影，说不定她们现在在镇子上。”姜勿眼神要好使一些，但他寻找了一圈后，也摇了摇头。

  何归燕再次看了荷花村一眼，然后拉着对方转身离开。

  ……

  他们原本是往长街那条路走的，只不过走到半路的时候何归燕发现旁边的聚集地挤满人。

  她心生好奇，干脆也过去看了看，想找找有没有什么自己需要的东西。一般聚集地有热闹的时候，多半是在低价收买一些物品。

  发生天灾之后，很多家庭为了快速获得一些银钱来重建房屋，就会把首饰给低价出售。

  然而刚挤进去看清楚里面情况后，她原本情绪就不怎么样现在变得更加低沉。

  这里之所以这么热闹，是因为挤满了卖身的小丫头。她们好像已经知晓了自己的未来会怎么样，脸上表情都是麻木不仁的。

  这里的女孩子大致成为两类，一类是家里死了人，需要卖身来为他们买棺材。另一种是因为受灾的原因，家中没钱没粮。只能够把女儿给卖了，换来一家人的口粮。

  何归燕匆匆看了一圈，心中泛起股说不出的情绪来。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余光瞄到了一个穿着青衣的丫头身上。

  小丫头出来之前特意把脸给擦洗过，露出张消瘦但清秀的面容。那双眼睛最为漂亮，像是能看穿人心似的。

  她年纪不大，但眉眼间含满了愁绪。

  不过这一切都不是何归燕注意到对方的原因，之所以会盯着这小丫头看，是因为她发现对方有点像卖菜大娘的孙女。

  她的视线往下移，落到了被放在地面的木板上。

  “奶奶去世，卖身凑钱。”

  这八个字让她大脑像是被闪电击中了一样，先前的记忆再度清晰起来。那个坐在树荫下腼腆的小女孩，面容在此时与对方重合起来。

  何归燕抬起头看着姜勿同他商量：“姜大哥，我可不可以帮她一把？这是卖菜大娘的孙女，就一直在我旁边卖菜的那位。”

  夫妻本就是一体的，所以在做出行动之前她会问一下姜勿的意见。而且在询问的时候她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按照对方的性格绝对是会答应自己的。

  姜大哥就是个热心肠的人。

  姜勿揉揉媳妇儿的头：“去做吧，我们同大娘相识一场，也算是有缘分。”

  “好，那我就按自己想的来做了。”何归燕说完后站在了小丫头面前，她语气温和：“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竹子……”她好像有些害怕，但仍然强撑着开口。

  何归燕见对方好像没有认出自己来，D但看着竹子身子不自觉发抖的样子，她心里忍不住心疼对方。

  “你不用这样害怕，我和你奶奶认识。当时你也见过我一面，我就是她旁边经常卖糕点的那个人。”

  何归燕为了让对方不再害怕，她耐心解释着。

  听她这样一说，竹子这才敢抬起头来。在把对方的面容对上号后，记忆中蒙上了甜滋滋的糕点味。

  她记得对方，每次家里多出些好吃的东西时，多半就是这个姐姐送的。

  奶奶总说等自己长大后要好好报答对方，可现在……奶奶不见了。

  想到这竹子又垂头丧气起来：“我记得你姐姐，奶奶经常提到过你。”

  “竹子你需要多少银子？”何归燕弯下腰眼睛和对方平视。

  她之所以这样做，是把对方看成大人来进行交流。

  竹子声音细弱：“半两银子就可以了，奶奶的尸骨被洪水冲走……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我想给她做个衣冠冢，再立块碑。”

  竹子说着说着有些憋不住自己的泪水，她不能接受同自己相依为命的奶奶，就这样离开了自己。最开始的时候还不愿意相信，每天想着或许第二天就能够找到奶奶的下落了。

  可现在已经过去四天了，就连义庄里的尸体她都一具具找了过去。

  没有奶奶的踪影。

  她以前听说过，如果死去的人没有自己的坟墓，会在外面被其他的鬼欺负。奶奶年纪大了，肯定打不过那些年轻鬼。

  养育这么多年的恩情，她必须要回报。然而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能想到最好办法就是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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