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归燕见他们这样，才抱着盆回到屋里去。左右自己也不知道山上的情况，没必要站在那听他们谈话。

  外面的声音又吵闹了一会，最后归于平静。她一直没看见公公进屋，估计还是因为狼群这件事。

  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尽快恢复以前的日子。

  “燕妮子，跟着我去镇上一趟。”姜大娘脸色微有些憔悴，手里提着的是包好的绣布。

  从姜勿回来后，这两天她就天天点着油灯赶活计，总算是在今天早上把最后一针绣好了。

  何归燕见婆婆这个样子心疼得不行，但毕竟她知道对方手里的刺绣花费了多少心血。

  于是当下就带着人去找牛憨子，因为今儿个非赶集又撞上狼群这件事，所以去镇上的人没几个外出。

  何归燕干脆就选择租车去，虽然费点钱，但胜在不会让别人对姜大娘手里的布包生出好奇心。

  “我小时候不喜欢做绣活，”姜大娘靠在自己儿媳妇肩上闭着眼睛，摇摇晃晃的牛车让她想起来以前的事情。

  何归燕听婆婆主动说起以前的事情，心下微微一喜。对方已经原因说自己往事，就证明她是认可自己这个儿媳妇的。

  “当时我觉得好痛苦……那些针扎在手指上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所以每次我都会祈祷，老太爷保佑别让我再扎到手了。”

  “我那个时候小，爱哭得很。边哭边想，以后我有钱了一定要放把火烧了绣棚，再也不去碰针线。”

  姜大娘的声音很小，眼睛闭着让人分不清她是不是在说梦话。

  何归燕在旁边只静静听着，并不插嘴进去。她看得出来，婆婆这估计是单纯想说说往事而已。

  姜大娘很快跳过这个话题又聊到其他的去，“我也没想过嫁人来着，满脑子就是怎么花钱。”

  “路边的风吹到身上，都觉得欢快得很。每天就和些姐妹说笑，做完活计后就去买东西吃。”

  她接着往下说，脸上表情开始惆怅起来。

  “我没想到自己厨艺不好，嫁的汉子和生的儿子那厨艺水平也差得不相上下。”提到这个，姜大娘眼睛都睁开了。

  见她这个样子，何归燕突然觉得婆婆和公公的感情绝对非常非常要好。

  不然按对方那么喜欢吃美味的性格，能坚持在姜家待这么多年，平日里还不和公公红脸……

  属实不容易。

  姜大娘没继续说自己的事情，后面也没接着睡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记忆里难吃的饭菜给刺激到了。

  何归燕老老实实坐在旁边，心里寻思着婆婆当年到底是怎么来到荷花村。她总觉得对方应当是个小姐，说破天最多会出现在镇上。

  思前想后，她脑海里想到了那些算命瞎子最爱说的话。

  “世事无常。”

  ……

  下马车后何归燕被姜大娘牵着手仔细交代，“你就在这等着娘，要是有人莫名其妙向你搭话千万不要理，娘去去就回。”

  “好，但是娘你真的不用我陪你过去吗？”

  何归燕应下对方的话，然后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她觉得自己这个婆婆，看上去更容易被那些恶霸流氓给缠上。

  姜大娘瞥了眼路边的人，眉眼间是几分恣意：“没关系的，娘的安全还用不着你担心。”

  听她这样说，何归燕老老实实坐在树下等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居然被她看见了个熟悉的人。

  赵小六。

  对方今日穿着身衙役服，腰间配着把刀，走在路上看着还真有股威风。

  看他这样子，何归燕就知道多半是在为官家办事中。就是不知道这赵大哥平日里都做些什么，会不会遇上有危险的事。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从那转角处，也就是赵小六身后，走出个自己更加熟悉的人。

  直到对方站在面前时，何归燕都还有些茫然：“娘，你怎么和……？”

  话虽然没说完，但里面的意思很清楚。连靠在牛旁边的牛憨子都抬起头看过来了，毕竟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和这镇上衙役扯上关系。

  瞅这姜老大婆娘的样子，不会真是哪家小姐吧？

  他在心里嘀咕一句，悄悄竖起耳朵偷听。

  赵小六对着牛憨子亮出腰间佩刀，见对方立刻低下头后，他才把注意力放在何归燕身上。

  他还记得这个卖桃干的妹子，只是不知道她居然和这位大姐是母女关系。考虑到自己有任务在身，他觉得还是别问太多了。

  姜大娘揉揉自己那睁大眼睛的儿媳妇脑袋，挑了些话解释给她听：“镇里刺绣的活计，我基本上是接里长的。”

  “等回去之后我再和你细说，你脑袋里可别乱想。”

  即使有个带刀的人在，周围也有些来凑热闹的人远远围观，姜大娘不好在这样的环境下说太多。

  何归燕点头，抱着好奇心憋了一路。而赵小六目送她们两上牛车离开镇子后，才转身回去。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天色还早得很。何归燕干脆跟在姜大娘身边，眼巴巴看着对方：“娘，你快和我说说。”

  虽然她不是个爱八卦的，但这种事情真的很难憋住不问。

  姜大娘把布包往床上一扔，整个人毫无形象地坐在木椅上：“你别看那衙役穿得很威风，实际上他算不得官家的人。”

  “就连镇上管事的里长都不是正儿八经的官家人，说到底他就是县令手下干活的，不拿朝廷俸禄的那种。”

  何归燕是个机灵的，婆婆这样一提她立马就懂了。

  所以先前婆婆说镇上的绣活她只接里长的，其实背后真正的买家是县令。

  何归燕就是先前有些惊讶，如今姜大娘说出来她反倒觉得很正常了。毕竟婆婆绣活那么好，能让县令喜欢也很正常。

  姜大娘随手从布包里掏出块碎银子，硬塞到自己儿媳妇怀里：“给你们小两口买零嘴吃的钱。”

  “谢谢娘，”眼见拒绝无效，何归燕乖乖收下这两银子。

  “你知道娘为什么不拦着你出去买卖东西吗？”姜大娘语重心长。

  “因为女人家要有自己的一门本事，这样才能在男人面前有话语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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