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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雍州


第三十八章  雍州

  翌日清晨,卿言便率众整装待发。宫门口,隆庆帝领文武百官前来送行,如此阵仗倒是显得对国书极其重视,算是给足了秋戎面子。

  卿言与帝后一一道别,上官皇后已然哭成了泪人,卿言无从安慰,只得道珍重。

  队伍开拔,浩浩荡荡朝随州方向进发。

  马车内。

  “公主请用茶。”不阴不阳的一声轻唤,不是坠儿的声音,吓得卿言一哆嗦,想必坠儿一定是被声音的主人打发到另一辆车上了。

  蓝臻抬起头看着卿言,狐媚的掩面一笑,将着涂满丹蔻的兰花指把一杯茶递了过去。

  卿言定晴,入眼的是蓝臻一身翠色的宫装,媚眼如丝,巧笑嫣然,脸上的胭脂更是衬得他肤白貌美。

  这,这,这是什么鬼!

  看来上次从花满楼逃走时,宁远被要求女扮男装,他这是把蓝臻给记恨上了,可真是现世报啊,卿言憋笑憋得都快岔气了。

  “昭王殿下这身打扮可真是,真是……可爱。”

  “可爱?”蓝臻妖娆的撩了撩耳边的发,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卿言。

  “嗯。”卿言掩着笑点头,听得出来,蓝臻已经被她笑得有些恼了。

  “若是真这么可爱,那本王就一直这么扮着。”

  蓝臻挪到卿言面前,极尽可能的凑到她身边。

  “贴身伺候公主。”

  他特别将贴身二字咬得极重,嘴角的暧昧似乎被咀嚼了一遍,然后无所顾忌的蔓延开来。

  卿言一惊,差点忘了他是个无下限的花间浪子,可被一个妖孽这么调戏,顿觉面上也挂不住了。

  于是,卿言掀开车窗的布帘:

  “叫宁将军到车里来。”

  “是。”

  卿言用眼角瞥了瞥身旁的蓝臻。

  不一会儿,宁远便进到车里。

  当他看见闲闲的坐在车内一角的蓝臻时,终究没忍住,肩膀抖得厉害。

  “宁远。”卿言扑到他怀里。

  宁远很诧异,虽然平时卿言也喜欢这般粘着他,可从来都是人后才如此,人前这样的还真不多。

  “怎么啦?”被她搂得紧,宁远轻拍她的肩膀,又看了看蓝臻,有些诧异。

  “没什么,人家想你了。”

  哐当——,蓝臻手上没有递出的茶杯掉在车厢里。

  嗯,小样儿,跟我斗,看我肉麻不死你。卿言得意的又往宁远怀里窝了窝。

  宁远看这两人之间幼稚的明争暗斗,顿觉头大。

  从盛京到随州有两千多里,以现在的行军速度,估摸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本来在与海图达成协议之后,可以准时赶到随州交付国书,可这乌龙孕事耽搁了些时日,于是卿言给云轩去了信函,让他押粮到随州等候,并知会海图推迟交付时间,因为一直没有从秦勉那里得到云轩的回信,卿言心里总有些担心。

  不知不觉已经走了近两个时辰,卿言在晃晃悠悠的马车里,舒服的靠在宁远怀里,迷迷糊糊睡着了,直到宁远唤她才醒过来。

  “到哪儿了?”卿言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含糊的问。

  “乾县。”宁远把卿言扶正坐好。

  如此阵仗,乾县的县官老爷怕是早就在外接驾了。

  卿言被宁远扶着下了马车,坠儿已经在马车外侯着了。

  “不下去?”卿言望了一眼一身妖娆的蓝臻,看他还在假寐,出言提醒。

  “我要贴身伺候公主,当然是公主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蓝臻整了整装,也不知道他这一路是怎么保持衣裳光鲜的,竟然鲜有折痕,妖孽就是妖孽,什么都异于常人。

  卿言懒得理他,若不是答应了他的安全,怕有意外不得已要将他留在身边,才不会忍受他这些调调。

  下车活动活动了筋骨,卿言才觉得手脚是自己的,定睛看了看,乾县的大小官员已跪了一地,挥手让他们平身,自己与宁远一同入了早已为她准备好的官驿,当然,还带着那个随时准备贴身伺候她的南夏五皇子。

  午膳准备得相当丰盛,卿言很无奈的打发掉想要陪她用膳的诸官员,而宁老将军坚持要与众将士同吃同宿,所以只留下宁远和蓝臻一同用餐。卿言随便捡了几个家常菜,其他都让人给宁老将军送去了。而伊娜则因为舟车劳顿被卿言单独安排了膳食,且让王太医和坠儿随身伺候着。

  “你,就吃这些。”蓝臻阴阳怪气的用筷子指着餐桌上仅剩的几盘菜。

  “有得吃就吃,少罗嗦。”卿言没好气的说。三个人六个菜式,份量也很足,难道还不够吃,卿言斜睨了他一眼。

  蓝臻见宁远反应平常,决定不再说话,埋头填饱肚子。

  “多吃点,出了乾县再往西按照既定的路线,最近的县城有近三百里,从今晚开始,接连几日我们都要风餐露宿了。”宁远为卿言布菜。

  “嗯。”卿言点点头,往口里扒着饭。

  宁远又为她盛了一碗汤。

  一顿饭很快吃完了,卿言示意动身,队伍在一众官员的目送下开拔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不是在马车里就是在马背上,多日赶路,终于在傍晚时分到了雍州。

  雍州是位于大齐中部的交通枢纽,也是历来兵家必争之地,所以城高墙阔坚不可摧。

  入城时,卿言没有乘车,而是骑马和宁远并行。不过,蓝臻却被她扔进了车里。

  “宁远,几日前我让秦勉给云轩送去消息,让他押粮去随州,并告知海图交付国书的时间推后十五天,可云轩到现在也未有回应,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不如再派人去查探查探。或许不是出事而是途中耽搁了。”宁远做了最好的猜测。

  “嗯,如此也好。”卿言点了点头。

  城门口,关内道采访使王永川率众官员已跪地迎接,雍州城大,欢迎的阵仗自然是比乾县大了好几倍。虽然入城前,卿言已派人知会当地官员不要扰民,不要排场,可仍有趋炎附势者不免在细节上下功夫。

  据大哥给的资料,卿言知道王永川这个采访使是个很会打太极的主,驻守这么一个中枢要地却从未卷入过任何党争,他的圆滑和手腕可见一斑,今日这有礼有节的迎接,也未向外界透露任何归属公主党的意思,看来王永川是铁了心独善其身到底了。

  “王大人,一别数月,可安好?”卿言状似无意的与王永川寒暄。

  半年前,王永川因雍州今年夏税颇丰回盛京述职领赏,卿言便对这个圆滑稳重的大臣印象深刻。王永川虽受赏却不独占,与他一同来京述职的还有他带来的泾、梁二州的刺史,而二人有此面圣的机会也十分谦虚,无任何揽功造次之举,甚至提及了其他诸州之功,可见其御下之能的卓绝。

  “多谢长公主殿下挂心,老臣身体康健。”王永川福礼答道。

  “王大人身体康健便是百姓之福,关内道的百姓可都指望着王大人让他们安居乐业呢!”卿言笑着说。

  “百姓安居乐业是托皇上鸿福,老臣不过是执行罢了。”王永川道。

  “王大人谦虚了,关内道这么大个地方王大人治理得井井有条,等我回宫后一定禀明父皇。”卿言继续说。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臣的分内事。”王永川答。

  一来一回,这个太极打得滴水不漏。

  卿言见他油盐不进便不再勉强,以舟车劳顿为由入了行宫。

  雍州的行宫很是豪华,与它的经济发展水平也十分相称,卿言没住正殿,而是选了一处正殿后较为隐蔽的偏殿,正殿则在卿言的坚持下让给了宁老将军,理由是正殿宽敞便于老将军处理军务,于是,宁老将军也不矫情,索性让众将都住进了正殿。

  伊娜自然是随卿言住在了偏殿。

  “姐姐这几日身体可好。”卿言关切的问。

  “妹妹挂心了,有王太医悉心照料,我的身体已恢复,胎儿也很好。”伊娜娇羞的轻抚着腹部,一脸幸福的模样。

  “如此,那真是太好了,我还担心姐姐因祈福劳顿动了胎气,现下看来已是无碍了。”卿言舒了一口气,“这几日舟车劳顿,姐姐先休息休息,晚膳我让坠儿送到房里来,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坠儿去办。”

  “谢谢妹妹。”

  伊娜要将卿言送出门口,卿言忙止住,只让她的贴身侍婢代送。

  出了伊娜的住处,卿言的步子加快,甚至小跑了起来。

  “你跑什么,一国之储君怎就如此不顾仪态。”蓝臻提着长裙踉踉跄跄的跟在后面,因着身上这繁复的女装,让他的样子看起来甚是滑稽。

  我就要跑,就要跑,我是故意的,故意的。卿言默念着,心里笑得那个欢。上次在浀浦,若不是身上繁复的宫装,也不至于如此狼狈,虽然被蓝臻救起,可也被他奚落了一番,卿言觉得不在此时捉弄他,怕是以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于是,卿言跑得更欢了。

  直到两人相距甚远才停下来。

  “你,干什么?”蓝臻狼狈的追上,没好气的劈头就问。

  “没干什么,这几日舟车劳顿的,活动活动筋骨。”卿言憋着笑。

  “舟车劳顿就好好休息,活动什么筋骨,回去睡觉。”听卿言这么说,蓝臻越发来气了,连气息也有些不稳。

  卿言看着他,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对劲,细看之下,脸上隐隐泛着鲜有血色的苍白,手捂着左胸肋骨的位置,不像是矫情更像是忍耐。

  卿言突然想起给他换药时那深可见骨的伤。

  “对不起,我忘了你有伤在身。”卿言想伸手扶他,却被他避开。

  “有人来了。”蓝臻的目光落在不远处。

  公主扶着自己的婢女确实不妥,卿言只得慢行在前,让蓝臻能跟上。

  二人至偏殿,卿言见四下无人,便扶着蓝臻往他的寝房去了,蓝臻也松懈下来,整个身体的重量挂在卿言身上,卿言咬着牙才将他搬到床上躺下。

  “我去给你拿药来换。”为了避免蓝臻身份暴露,换药的事一直都是卿言和宁远亲力亲为,现下宁远被宁老将军叫去商议后续行程,换药之事自然落在了卿言头上。

  蓝臻闭着眼睛点了点头,看得出来他的身体有些虚弱。

  卿言小心翼翼的帮他除去繁复的宫装,解开之前旧的绷带,发现他的伤口仍旧未愈。

  “你忍着点。”卿言手里这瓶王太医刚配的药粉对外伤有奇效,只不过伤者要受些皮肉之痛。

  “有那么疼吗?”蓝臻不屑的掀了掀眼皮看着卿言。

  “昭王殿下乃真汉子,自然不是一般市井小民可比的。”卿言白了这个自大狂一眼,后悔自己刚刚为何会有那么一丝丝的于心不忍。

  话音刚落,卿言便将药粉洒在蓝臻的伤口上,如卿言所料,蓝臻这个自大狂差点喊出声了。

  “沈卿言,你是故意的。”

  “当然。”卿言熟练的帮他重新包扎好,蓝臻那疼得扭曲的表情让她心情大好。

  蓝臻脸都气绿了。

  “王爷好好休息,本公主这几日就不需要您贴身伺候了。”

  卿言收拾好药品,大步走了出去。

  而蓝臻望着她的背影,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回到寝房,卿言让坠儿去给伊娜安排晚膳,并吩咐她一直贴身伺候伊娜,顺便监视。

  “言儿,为什么不用晚膳?”

  刚吩咐完,便看到宁远迎面走来。

  被这么一提醒,卿言也觉得自己有些饿了。入城后一直忙于琐事,也就忘了吃饭,现下倒是饿过头了。

  “你不陪我,我没胃口。”卿言随便找了个煽情的理由撒娇。

  卿言这么一说,宁远也觉得她不吃饭全是他的错,握着她手说:“父亲有事相商,就顺便留我用膳,我……”

  卿言见他听自己胡诌了几句就只管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便赶紧说:“琐事缠身忘了用膳而已,我现在就吃。”

  叫来侍女传膳,卿言让宁远陪着边吃边聊。

  “老将军与你商量何事?”

  “昨日先行队伍中的探子回报,雍州以西五十里的滑县有乔装的北燕士兵在活动。”宁远皱了皱眉。

  “北燕?”卿言一顿,“他们来干什么。等等,滑县好像是咱们的必经之地。”卿言放下手中的碗筷。

  “言儿,你的意思是,他们的目标是你?”

  “不,他们的目标是国书。如果我出了意外,秋戎称臣之事便会搁浅,若再给秋戎制造点我大齐食言毁诺的假象,那么,让秋戎与大齐兵戎相见也不是不可能的。何况海图这个情种,怎么也不会不顾伊娜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北燕人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我们不如这样。”卿言凑近宁远耳边窸窸窣窣的窃语。

  宁远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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