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后方慕圆被何琨的秘书请到了他的办公室。

  何琨的办公室没有想象中的宽大奢华，反而很简约现代，是一种令人赏心悦目的浅灰色调，还有几盆茂盛的绿植点缀其中，展现着勃勃生机。

  何琨让方慕圆在沙发上坐下，秘书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了他。

  方慕圆也没有客气，接过来咕咚咚地喝了几口。

  直到此时，他才觉察今天不管是座谈会，还是何琨的办公室，都没有准备茶水，这是和其他领导人有很大区别的地方。

  也许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何琨也拿着一瓶冰镇矿泉水坐在了方慕圆对面。

  他晃了晃手里的矿泉水瓶，戏谑地说：“没有给你准备茶水，是不是觉得有点奇怪？”

  方慕圆诚实地点了点头。

  何琨自嘲地说：“其实也没有什么深意，就是一种习惯罢了。有一年我在担任市分行行长时，有一个企业老板给我送了一套上好的茶具，还有几饼茶叶，我也没有当回事，就放到了一边。”

  “当我去京都拜访一位老领导时，就把这两样东西拿过去了。老领导看后非常吃惊，说这套茶具是古董，茶叶是存放了100多年的老茶饼，这点东西加起来得价值20万。”

  “我当时就下了一大跳，老领导了解我的为人，还是严肃地批评了我，我回头把这些东西退给了那个老板。从那以后，我知道其实送茶也是一种雅贿，甚至有时比送钱还贵重。我就从那时开始不喝茶了，只喝矿泉水，清凉败火，让自己时时刻刻保持清醒。”

  何琨的一席话，让方慕圆彻底改变了他对何琨最初的印象。

  从他下通知让自己到京都开座谈会起，他从内心对这位未曾谋面的大行长就产生了怨恨情绪，认为他是覃家的走狗，为虎作伥。

  即使是在座谈会的绝大多数时间里，方慕圆也没有改变这个看法。

  他那种冷嘲热讽，咄咄逼人，几乎让他透不过气来。

  等听到他那总结性的讲话后，方慕圆简直就像坐了过山车一样，心里真是百感交集。

  方慕圆抬起头道：“何行长，对不起，我今天有点失礼了！”

  何琨摆摆手说：“其实我更喜欢你在座谈会上的样子，书生意气，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不要像现在唯唯诺诺的状态。”

  “是不是觉得我为覃家做事，让你瞧不起呢？”

  方慕圆直视着他的目光，重重地点了点头。

  何琨没有并没有惊讶于他的坦诚，从座谈会开始到现在的两个多小时里，他已经体会到了方慕圆给他的很多意外。

  “小方，事情绝大部分是你想象的那样，覃部长找到了我，让我调你来总行开会，但我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只是说你不听话，和覃宇鸣关系处不来，影响他们在宽市的投资，让我出面敲打你一下。”

  “说实话，让我这个大行长兴师动众地来敲打你这个小行长，我都觉得自己掉价。但覃家对我有恩，我不得不还。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覃家不是恶人，有时候可能为了利益，采取一些过激的手段，但并没有做过坏事，这也是我答应的原因。”

  “再有一点，能够让覃家这样庞然大物都忌惮的小行长，引起了我浓厚的兴趣，因此，我特地安排了这场座谈会，来检验一下你的智慧和胆量。”

  方慕圆很惊讶何琨的坦诚，他感动地说：“何行长，感谢您以诚相待，那我也就如实相告......”

  方慕圆告知了何坤他在叶部长那里的特殊身份，以及这次寻宝护宝的神秘任务，当说到叶钧善亲自送他来到总行办公大楼下边时，何琨不由得对方慕圆刮目相看了。

  “隶沅子，书法圈赫赫有名的大家竟然是你，小方，你真是深藏不露啊!今天到我这里来了，你可得给我写一幅字，让我留作纪念！”何琨感慨地说。

  秘书很快送来了上好的宣纸，还有一方古朴的砚台。

  方慕圆拿起砚台看了看，轻笑道：“大行长，这个砚台是个好东西，有受贿的嫌疑！”

  何琨神秘地笑了笑，偷偷地说：“小方，这是我的秘密，今天我告诉你，这是我们何家祖传的。”

  方慕圆很惊讶，看来京都真是藏龙卧虎之地，通过他的感知，这方砚台至少得有500多年的历史了。

  何琨亲自给方慕圆研墨，方慕圆把洁白的宣纸，铺在何琨那宽大的办公桌上，略作沉吟，笔走龙蛇，唰唰地写下了四个大字。

  “一叶知秋！”何琨惊叹道。

  方慕圆不但字写得好，选题也很重要，让收到字的人有一种和谐共生的感觉，就是一种最大的成功。

  方慕圆看到何琨很满意，就把这幅作品放到窗台边去晾晒，他又铺开了宣纸，开始写下了另一幅作品。

  “风物长宜放眼量！”何琨念出了声，他不解其意。

  方慕圆正色道：“大行长，我知道您今天并没有完成覃家的任务，覃部长在气头上不定会说您点什么，我这幅字以备不时之需，你可以转交给覃部长，请他消消火。其实我们都是为公家做事，只是各为其主罢了。”

  何琨郑重地拍了拍方慕圆的肩膀，对这个年轻人更是喜爱了，不但心思缜密，还帮着把自己的退路找好了。

  何琨示意方慕圆坐在沙发上，然后正色道：“小方，情况我都清楚了，你不但是一位优秀的支行行长，更是一位寻宝护宝的功臣，希望你要一直坚守自己的初心，在完成好本职工作的同时，积极做好叶部长交待的秘密任务。”

  “关于所谓的对你打压，就告一段落了，我会和覃部长去沟通，相信他慢慢会理解的。”

  “但他们宽市项目上的70亿贷款，确实是真要申请的，已经和我打了招呼，既然你坚决反对，那你就需要给我拿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

  看来这位大行长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这件事不是很轻易就可以推出去的。

  方慕圆沉思了一会，还是倔强地说：“何行长，这个项目如果真的要投放，那么就要解决好两个问题，一是与文家做好切割，防止引火烧身；二是真实运作，不能做成半拉子工程。”

  通过几个小时的接触，何琨对方慕圆有了较深的了解，他基本认可了方慕圆提出的意见，就在内心思量，该如何向覃清源去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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