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从前车马慢,而今思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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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的角度,有不同的美,司月月把自己认为美的地方全分享给陆野了。
她手指雪花时,配文描述着,用词典雅,不是华丽虚浮,更不是陈词滥调。
“千树万树梨花开,撒盐空中差可拟,未若柳絮因风起,我觉得它是身披铠甲,乘风而去,不问回路。”司月月说。
“为什么会这么想?”他从漫天飞舞的雪里抽回了视线,扭头看向她。
司月月答:“雪花本开始是一大片的,可越接近地面就越小,就像将军出征时满身装备,一番血杀后盔甲已残破不堪的模样,但,他不低头。”
“雪花挺柔软的一个玩意儿,你怎么想起用将军来形容。”陆野冥冥之中有一丁点感觉,但不完全懂。
“将军上了战场后不问归路,雪花落在天空里也不问归路,而且,你不觉得雪在这束昏黄的灯光下,在凛冽的风里,有添加了几分凄杀之意?”
按着司月月说的意思,陆野再全身心去感悟着,发现了与刚才不一样的视角。
现在是冬天,天气很冷,冻的让人缩脖子。
万物凋零,尽显肃杀之意,雪花在夜里降临,疾风之下,本是大片大片的一团团,落到地面时只剩一小点了。
若是这样想,司月月所描述的还真有那么几分意思。
他观察了好一会儿才说话:“所以,在你眼中,即使是像雪花这般的转眼即逝的东西,也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嗯。”司月月斩钉截铁的回答着。
陆野看到她肯定的模样,嘴角再次不受控制的扬起一抹微笑。
他的那张脸呈现出除冷冰冰之外的其他感情的,只是他很迷茫。
陆野站在十字路口上,周围被浓雾覆盖着,看不清前方的道路,甚至是自己的心都摸不到。
另一边,任言初在独自走路。
在拐弯处,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前方是贝莱。
她衣服穿的单薄,却很有型,不像司月月,校服套在大棉袄上,像一块臃肿的面包。
他们不知道聊了什么,直让一个妙人儿站在路灯下迎着风,止不住地哭泣着。
“任言初,我不答应!”
贝莱的姿色不错,不然任一帆也不会和她纠缠许久。
好看的人流泪,总会让人心生怜意,任言初冰冷的神色略微有了些转变。
他将纸巾递在她面前,语气稍有和缓:“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
他擦拭掉她脸庞上的泪,语调和往常一般冷清:“为男人哭,不值得。”
“那你不和我分手不就行了。”贝莱掩着自己的眼睛,悲伤却从声音里流出。
就在刹那间,空气凝住了,就连风也停止了呼啸。
大概有三秒这样,再出现声音,是他的声音,带着些无奈:“好,不分手。”
这个问题解决后,他们开启了新的话题,贝莱手指着路灯下的雪:“你看,好漂亮啊!”
它还在下着,然而任言初看不出它到底美在何地。
他只觉得无感。
雪,风从哪边吹,它就往哪里飘,一点选择的余地都没有,力量极其弱小,极其脆弱不堪。
任言初在心里冷哼着。
想着想着,他的脑海里浮现一个人身影,她不屈服,一脸倔强的瞪视着。
个子挺矮,脾气挺大。
道路的另一头,杜昭昭,杨辰翊,姜甜甜,叶晓琪,袁诵这五个人一起走着路。
他们之间还差一个人,那个人是陆野。
在下课前,陆野对杨辰翊说:“你们先走,我还有事。”
时间终究是快 期末考试来了,陆野未参加这次考试。
从二零一九年冬季至今,新冠还存在着,大家出入公共场合都要戴上口罩,按时做核酸检查。
市一院,临江最好的医院。
病房内,有着一位老人和一个年轻人。
昨天下午五点这样,孟贺来突发心梗晕倒在地,幸好,有人发现并及时打了急救电话。
手术室抢救,人无碍。
在这个季度里,孟贺来已经是第二次被救护车拖到医院了。
在这个世界里,孟贺来只剩下两个家人。
女儿,外孙。
孟家这里子嗣单薄,陆家也亦是。
爷爷只有一个儿子,但有一个养女。
那年下雨天,爷爷回家的路上听到婴儿的哭声,循声而往,在一个垃圾堆里找到。
姑姑是弃婴。
爷爷心生怜悯,将她带回家,那时,奶奶也在。
待天气晴后,他们去警察局,为姑姑找寻家人,可是无果。
最后的最后,奶奶带她回家了,并告诉父亲:“你有妹妹了,她叫陆远晴。”
陆家是真的子嗣鲜少。
子女辈里,只有养女陆远晴和儿媳孟茴,孙辈里,就陆野一个人。
爷爷是警察,奶奶是一名普通妇女,爷爷因公殉职后,重担落在奶奶身上,大概过去六年这样,她也走了。
姑姑和父亲岁数相差十一岁,奶奶去世后他十九岁,姑姑仅八岁,兄妹两相依为命。
姑姑天资聪颖,在上个世纪里,她考进了京北大学,是当地的女状元。
父亲选择了接替爷爷的工作,重启警号。
姑姑工作缘故,鲜少回家,尤其是待她异国他乡读博后,不过经常电话联系,书信往来。
从前的车马是真的很慢,待她知晓哥哥牺牲后,回到家时已是事发的第三天。
归国机票,很贵,坐着轮渡,坐着绿皮火车,回到云海市。
孟茴回到临江市时,孟老爷子又生龙活虎了。
有些事只是嘴上说着不在意,孟贺来写遗书,不止一次,不过每次写完后都亲手撕掉。
他不承认自己只能活这么久,他还没看到自己大孙子金榜题名,找到对象,成家立业,以及不舍得自己的女儿。
孟茴很苦,从小到大,我看似什么都尽力满足她了,实则是在掐断她的想法,例如她的学习计划,大学填报,就业抉择,以及和陆远方在一起。
人生在三十岁之前拢共也就那么几个人生大事,孟贺来几乎都管控着孟茴了。
龙生龙,凤生凤,孟茴把孟贺来对她的招式如一地使用在陆野的身上,她像孟贺来一样,对自己的子女有着极强的操控欲。
有些事,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懂,小野还小,不能明白她母亲的良苦用心,但,小茴的方式也不可取。
孟贺来否定孟茴的教育方式,某种程度上是否定了自己。
如果在他壮年时,他绝不会认为自己的教育方式有问题,但是他已进入暮年了。
时间的积淀,让他不得不去承认一件事:在教育领域里有众多成就的我却对自己子女的教育上行有差错。
但孟茴不会意识到,就如当初的我坚决不同意她的选择。
孟贺来一点都不同意孟茴和路远方在一起,除了家境的问题,还有职业上的特殊性。
孟茴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是出生在书香家庭,父母高知,爷奶文化积淀深厚,家境优渥,而陆远方家,很普通,且很平凡,甚至来说有点可怜。
十三岁父亲去世,十九岁母亲去世,扶养小妹长大,并供给读书。
小妹成绩优异,获得了出国留学的机会,陆远方在外人眼里,是“扶妹魔”,好在,孟茴没有这样想。
于是周围有很多人说她傻,尤其是掏出自己的钱为男友的妹妹凑路费。
幸好,陆远晴学成回归,并成功入聘为顶尖学府的老师,为老陆家争了一口气。
一个家,需要两个人一同花时间去经营,警察的职业性质预告了生活上很多的迫不得已。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生命安全。
陆远方的任务性质不是做办公桌,敲敲键盘的,而是与犯罪分子打交道。
孟茴执拗,毅然决然和陆远方在一起。
如果抛开家境和职业危险因素来讲,孟贺来其实是很看好陆远方这个女婿的。
他能给小茴创造生命的绚烂,能给她带来快乐,最主要的是小茴真心喜欢他,他也爱小茴。
女儿强硬的态度,孟贺来做出让步,后来,他担心的事发生了。
陆远方因公殉职,留下孤儿寡母。
幸福美满与健康二词,可以让众多的人羡慕了。
孟茴在病床旁给一个梨子削皮,陆野去买晚饭了。
“我身体是不行了。”孟贺来说。
孟茴削皮的手,略微顿了一下,就连脸上表情也微愣,“又在瞎说话,你身体会好的。”
孟贺来听此,吁叹一口气,说:“我的身体我还不清楚吗?大概率是熬不过今年了,正好你回来,替我起草一下遗书。”
孟茴有个小癖好,爱好削皮削完整的,刚刚孟贺来那句话,让她把皮给削断了。
“遗什么书,你现在就好好养病,不要去操心这些有的没的事。”
回到岸怀的孟茴,会自动切换语言,转用临江的当地话。
临江,是孟茴长大的地方。
这个病房很宽敞,周遭也没其他人,只有两个人,一个人在床上躺着,手上打着点滴,另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对着垃圾桶削皮。
生老病死,无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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