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着笑容，额头上隐隐有水光。

  主持人哈哈一笑：“开个玩笑，冯总别当真，那我们今天的互动环节就到这里，”他的手在背后晃了晃，“小严，你送送冯总。”

  画面外有一只手伸过来虚扶了一下冯永，冯勇借机起身，逃也似的离开了录播室。

  主持人继续微笑着对着镜头，说着近两天发生的其他事。

  黎振看着屏幕里主持人的脸，眉目阴沉。

  黎欢虽然在看手机，但也听到了主持人的话，她偷偷瞄了一眼黎振，果然看到黎振脸色黑沉。

  黎振手里掐着遥控器，保养得当的手青筋暴起。

  玄关处传来开门声，是李梅提着菜来做饭了。

  李梅是黎家雇的钟点工，负责做饭和打扫卫生。

  她有一把黎家的钥匙，每天定时过来做一日三餐，每三天打扫一次卫生。

  李梅经过客厅，对着父女俩鞠了一躬，语气恭敬地打招呼，“先生，小姐，晚上好。”

  两人没有反应。

  李梅仿佛是已经习惯了，打完招呼就进了厨房。

  她拿起围裙围上，洗了把手，开始准备晚饭。

  她多蒸了一些米饭，因为温叶给她发信息说晚上回来吃。

  温叶是一大早匆匆忙忙走的。李梅刚做完早餐，温叶吃了两口就接到了她弟弟温彬的电话，饭没吃完就走了。

  李梅以为温叶一天都不会回来了，哪想温叶下午就给她发了信息，说晚上回家吃，她顺道又多买了些菜。

  李梅在厨房里忙活了半个小时，终于把饭准备好了。四菜一汤，整齐地放在餐桌上。

  李梅盛了三碗米饭，两碗少一点，一碗多一点。又拿了三双筷子，均匀地摆放在桌子上。

  她回到厨房，把灶台收拾干净后，解下围裙，洗了把手，用吸水纸擦干。提上她来时拎的小包，经过客厅的时候微笑着说了一句：“先生，小姐，可以开饭了。”

  黎振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李嫂，你多留一会儿吧，今天太太不在。”

  李梅知道他的意思是想让她留下来刷碗，之前也有过很多次这样的情况。

  李梅微微低头，“先生，太太跟我说她晚上会回来吃饭。”

  以前温叶没嫁过来的时候，先生们都要求她刷完碗才能走。等温叶嫁过来之后，黎振就让她做完饭就走。李梅是不相信黎振会刷碗的，所以那个被迫刷碗的人只能是温叶。

  温叶是个和善又温柔的人，可惜丈夫不疼，孩子不孝。温叶对李梅始终温和有礼，这让李梅对她感激又心疼。

  眼下似乎还没见温叶回来，李梅希望温叶得到妻子应有的尊重，希望黎振能等她回来再一起吃饭。

  黎振听到温叶会回来，眉头皱了一下，复又舒展开来。

  他摆了摆手，“那你走吧。”

  李梅还想说些什么，抬头看见黎振凌厉眼神瞥过来，手抖了一下。

  她又给黎振鞠了个躬，拎着包快步离开。

  黎振走进餐厅，看到黎欢正坐在椅子上等他吃饭。

  黎欢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爸，今天怎么有三碗饭啊？哥要回来吗？”

  提起黎昊这个不成器的东西，黎振就来气。

  他没好气地说：“你妈要回来！”

  黎欢“哦”了一声，拿起筷子开始夹面前的小羊排。

  小羊排外酥里嫩，黎欢一脸满足。

  黎振看到她夹菜，微微张口，终究是没有说什么，也开始动筷。

  两人吃了几口，听到开门声，动作顿了一下，又继续吃。

  温叶放下手里的包，径直走向餐厅。虽然她知道丈夫和女儿一定不会等自己，但是亲眼看到的时候还是难掩失落。她在门口停留了一下，走到那个空着的椅子上坐下。

  黎振和黎欢都没什么反应，依旧气定神闲的吃着饭。

  温叶慢吞吞嚼着嘴里的饭，看着一桌子的菜，却没什么食欲。

  她胡乱夹了几口菜，吃了半碗饭，感觉自己就已经饱了。

  相比之下，黎振和黎欢就很有食欲，整碗米饭都吃完了。

  父女俩吃完就出去了。

  温叶一个人在餐厅刷碗。她今天和平常很不一样，她今天刷了接近一个小时的碗，可惜黎振和黎欢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

  温叶刷完碗就回了房间，孤独地坐在床上。

  她的心里一直装着白天的事。

  温家大厦将倾，弟弟想让她求黎振帮帮温家。她也不想看着温家倒下，毕竟那是她生活了20多年的地方。可是，她劝得动黎振吗？

  黎振不喜欢她，她从新婚那一天就感受到了。如今过了27年，她在这个家里还是如空气一般的存在。黎振无视她，她的孩子们也不在意她。她尽全力把一切做到最好，却依旧感觉自己可有可无。

  只有那个孩子，让她感受到一点温暖。

  温叶捏着身上的床单，床单被她捏得发皱了。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厉言周磁性低沉的嗓音传来：“温姨？”

  温叶紧紧握着手机，眼睛死死盯着卧室门口，声音不住的颤抖：“小周，帮温姨一个忙好吗？”

  厉言周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抱着笔记本。电脑桌面上有一个新建文件夹，里面是凌辰发给他的资料。

  他心里清楚温叶打电话来的意图，还是沉着声道：“温姨你说。”

  温叶听到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心里一慌，手机掉到地上。

  厉言周听着那头传来的响动，也没有说话，伸手在玻璃上画了个圈。

  温叶弯腰捡起手机，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心一横，进了浴室。

  她把花洒开到最大，反锁了门，蹲在离门最远的地方。

  她又喊了厉言周一声。

  厉言周应了一下。

  确定厉言周能听见，她颤抖着开口：“小周，温家出事了，你能帮帮温姨吗？”

  厉言周在玻璃上滑动的手顿了一下。

  “我应该怎么帮你？”

  “借……借阿姨一点钱，等……等温家好了，阿姨就还你。”

  厉言周看了一眼墙上的钟。

  “你要多少？”

  “三……三千万。”

  厉言周唇角微勾。

  三千万……

  温家的吃相真够难看的。

  据他所知，温家已经毁得差不多了，过不了两天就会宣布破产，现在不过是压着消息罢了。

  温家欠了一屁股债，可不是三千万就能还清的，这些钱恐怕是温家用来跑路的。骗自己的姐姐来借钱，然后自己玩人间蒸发，还真是个好主意呢。

  “好的，我知道了，钱我会转给你的。”

  “谢谢你，小周！”

  温叶在那头已经跪在了地上，她挂了电话，抱着肩膀，无助的哭。

  哭了一会儿，她扶着墙站起来，慢慢地脱下衣服，开始洗澡。

  洗完澡，她把手机藏在浴袍的兜里，忐忑着心情打开门。

  黎振已经洗完了澡，坐在了床上，手里拿着手机在划着。

  温叶走过去，坐在了床的另一边。

  黎振抬眼看着她的后背，“你刚才给谁打电话了？”

  温叶心惊，面上强行维持平静，“是弟妹打给我的，我头绳忘在沙发上了。”

  黎振视线扫过她的头发，“一个头绳而已，用得着聊这么长时间？”

  温叶嗫嚅：“还聊了一些别的事……”

  黎振没有什么耐心听她说，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他背对着温叶，“你最好别做什么让我不高兴的事，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弟弟一家尝尝乞丐的滋味儿。”

  明明卧室里很暖和，可黎振的声音传到温叶的耳朵里却有一股彻骨的冷。

  温叶一个人对着窗户坐了许久，直到外面的大街上漆黑一片，她才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

  厉言周坐在沙发上，笔记本被他放在桌子上。

  他跟杨彦要了电话簿。

  厉言周凭着记忆找到一个电话，拨了出去。

  “喂……是齐川的秦总吗……我是厉言周……我想问问您温氏的温总是不是找您借了一笔钱……好的……您不用担心，我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提醒您一下……我会给您传一封邮件，您看了就明白了。”

  厉言周又如法炮制，拨了几个电话，通话内容基本上都差不多。

  他在键盘上敲了几下，一封邮件被同时发送到了刚才那几个电话绑定的邮箱。

  ——

  洛恩柠回了家就倒在了床上。

  睡了一下午，没有什么困意，她拿出手机想看看近来有没有什么大瓜。

  不知道翻到了什么，她猛地坐了起来。

  是厉言周发布会受伤的热搜。

  厉言周想让事情发酵的更大，所以并没有找人撤这条热搜。

  于是洛恩柠就看到了。

  她第一反应是担心，第二反应是震惊。

  担心厉言周的情况，震惊公关蹩脚的说辞。

  这两种冲动的反应过后，她又平静下来。

  想起他昨天那样对自己，她又怒从心来。

  啊啊啊！他都装不认识你了，你关心他干什么！

  洛恩柠用枕头砸了一会儿自己的脸，想起自己好像还没吃晚饭。

  她用手机点了个外卖，草草地解决了晚饭。

  洗完澡，她整个人仰躺在床上。

  脑子里又闪过了那张脸。

  她拉过被子盖住自己，进行了长达三个小时的心理斗争，终于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天，洛恩柠过得浑浑噩噩，心里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放不下。

  她第一次尝到了颓废的感觉。

  她欲哭无泪。以前认真的自己到底去哪了？

  晚上回了家，她决定主动解决问题。

  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

  必须把所有事都说清楚，否则她安不下心。

  她找蒋峰要了厉言周的电话，心一横，拨了出去。

  电音提示正在通话中。

  她“啪”地一声把手机拍在了桌子上。

  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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