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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新区长上任刮地三尺 巧立名目强行收官费


贺世昌率东军营将陕军孙杰团撵走,进入任河区驻扎下来,通过了解,才知道这里被孙杰军和土匪祸害得惨不忍睹。

  区长(兼团长)胡松廷是国民政府首任区长,他也虽贪财,手段也毒辣,但他是本地人,更知道要吃鱼,首先也要养鱼,更不能做杀鸡取卵之事。

  所以一稳定下来,他就携重礼去拜会贺世昌,商讨稳定局势,恢复商贸及生产的大计,更重要的是要和他搞好关系,借他的兵势,让盘踞在各个山头的远近大小土匪偃旗息鼓。

  而贺世昌,也是枭雄之辈,他强势、霸道,但他出身普通穷人家,多少有点同情心,所以,他很赞同胡松廷区长(团总)的意见:强势威慑土匪,恢复商贸、生产。

  同时,他还重视抓军纪,凡有拢民、害民的军官、士兵,一律毫不留情军法处置。

  贺世昌营长的东军属正规军,都是清一色的陕西子弟兵,不但骁勇善战,而且装备十分精良,在陕西多次与匪作战中,都战绩裴然,加之这次以一个营的兵力,就让陕军孙杰一团望风远遁,所以也让川陕各路股匪不敢轻易招惹。

  但是,话虽这样说,却也有真不怕死的,还就想来试个水深水浅。

  自汪海舟从宣汉清溪场引狼入室,进入任河区抢劫的股匪被全歼,而且未取得分文,匪老大心里十分不快,随时都在念叨着报一箭之仇。

  一晃又到年关了。

  自孙杰军窜逃后,外逃的居民大多回归,做生意的商人也重新恢复店铺,开门做生意,水码头的几百条大小货船,川流不息在任河中往返,运出大量的山货、中药材,运进盐巴、布匹、大米、磁器等,经济一下子又活了起来。

  接近年关,商人们的腰包又鼓了起来,许多民间艺人还在鼓捣龙灯、踩高脚、唱背老二歌等传统节目,在春节期闹热闹热。

  年三十天,整个山里人都按传统习惯点几挂鞭炮,有的甚至放几响火铳,就开始一家大小吃团年饭。

  从下午三点开始,锣鼓喧天响,大人小孩齐出门,都往外涌。

  原来高脚、龙灯、狮子已在任河街道舞起来了,每过各店铺门口或家境殷实之家,都要停下耍上一段,还由山歌师傅唱几首吉祥祝福歌。

  于是,各店铺、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放上几圆鞭炮,打赏烟、饼、糕等年货,一时间,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为了保证安全,东军营、保安团、警署都派人荷枪实弹,满街巡逻。

  但欢乐的人们并不知道,有恶魔早就持着屠刀,安心要来烧杀抢掠。

  天黑了,区所在地场镇热闹非凡,但处于山区里的山民,却鲜少出门,而是早早在火塘里烧上一大堆柴火,一家几代同堂围在火边吃核桃、葵花籽、麻糖,连看家的狗,都因为中午主人给喂饱了肚子而早早进了狗窝瞌睡了。

  在所有人都在欢度着春节的时刻,在土垭子左后山窝里,静悄悄地溜出一大队穿着便装但携带枪支、弹药的队伍。

  所有人没人说一句话,只是沿着山间小路向前匆匆向前,只听见嚓嚓脚步声。

  不一会,这队约二百余人的武装队伍就通过土垭子垭口道路,进入任河区的葫芦头乡,然后沿着人行大路急转直下。

  队伍经过鲤鱼塝的鱼嘴边,又进入山沟里,但沟底有一个农户院子,平时傍左一户姓杨的农户开了个客栈,供过往行人及背二哥歇脚打尖,农院人来人往,但今天却异常安静。

  “大哥,注意,前面有两户人家,在大路旁,两边是山,还喂了三条狗,但又无法绕行。尽量不惊动人和狗。”提早几天来侦察路径的人对身旁一个人轻声说道。

  “向前传,悄悄通过。如实在被发现,一律灭口!但不能开枪。”那人就是这支队伍的头,向前传令。

  原来这伙人就是从宣汉清溪而来,趁着过年时节,要去袭击抢掠任河场镇的土匪。

  也许是玉皇大帝保佑,队伍路过时,两户人已关门在家里守岁,三只狗,也只有一只轻轻哼了两声,就又低头瞌睡,所以这两户人才逃过血光之灾。

  队伍来到葫芦头乡场镇,他们没从大路前行,而是向右转过土坡,从那条小河涉着浅浅的水,到了清树坝才上了岸,从悬崖上的一条木栈道上向任河区所在地小心翼翼地摸去。

  队伍从悬崖栈道上终于下到河底,又涉水过河,上了大路,前行一段,就过了葫芦头乡与任河乡的接壤区。

  “马上要到了,传令兄弟们,除一中队按计划携机枪封锁中街码头,堵住东军营人马过河,其余人就他妈去使劲抢,玩女人,然后一把火把所有房屋烧了,人也全他妈杀了。得手后,原路返回,土垭子留下的兄弟会接应。”队伍中的大哥传令。

  因这里前后无人居住,所以他声音很大,众人都能听见。

  “是,大哥,兄弟们除报一箭之仇外,也好好过过年!”那个之前探熟道路的土匪大声回应。

  众人都兴奋了起来。

  队伍来到头道桥的两座石山对峙的石门前,这里两边是悬崖峭壁,道路傍左山旁,外边悬崖下是河流,很是险要。

  大家正要通过石门,突然两边山背后丢出无数颗手榴弹,如雨般落进人群。

  轰、轰、轰……

  巨烈的爆炸声响彻山谷,一时间,土匪队伍乱作一团,炸死炸伤一大片,哀嚎不断。

  “中计了,风紧,快扯!”那大哥匆忙下令。

  众人不管死的和伤的,纷纷转头而逃,后边喊声如雷,枪声四起。

  从石门口冲出一大溜东军营士兵,边追土匪边激烈射击。

  前面的人冲近刚才手榴弹爆炸处,见有动弹的人就乱枪齐射,然后向前追击逃跑的敌人。

  土匪乱哄哄地逃,但过了河就只有条悬挂半崖的栈道,只能供一人通行,加之天黑,又看不清,根本无法快速回逃。

  追兵很快追进,不但用步枪、机枪乱扫,还雨点般砸着手榴弹。

  众匪战无斗志,四下乱窜,但身在绝地,无生天之路,眼看着一批批被打死打伤。

  “别打了,我们投降。”

  “饶命,饶命……”

  不少人跪地哭喊。

  但东军营士兵充耳不闻,无论举手站立的,跪地瞌头的,一律一阵乱枪,前面打了就追,后面过来的士兵举着火把,满地乱寻,凡见有喘气的,一律枪打刀捅,亳不留情。

  没半个小时,战斗结束,只有那匪大哥,在那个前期探路之人的护送下,爬上栈道,捡了一条命。

  其余匪众,全部被击毙。

  东军营大获全胜。

  他们的铁血手段,让各路股匪胆战心惊,只好乖乖蛰伏在大山里,有的人只好移到陕西境内的大山里盘踞。

  原来是县里得到了土匪要夜袭任河场镇的情报并及时通报了东军营,所以贺世昌营长不动声色,布置了重兵埋伏。

  从此,任河区域内逐渐安稳了下来,商贸和农业生产也得到恢复,“小武汉”又从此繁荣起来。

  转眼到了1927年(民国十六年),任河区发生了一件大事。

  汪及门被任命为区长兼团总。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一上任,就猛烧一把火,向全区老百姓摊官费。

  上午,整个任河区各乡都轰动了。

  新上任的汪及门(兼团总)以任河区的名义发布了一则通告,由师爷用毛笔抄好,在各乡、村及场镇大肆张贴。

  在任河场镇正街,位于码头附近汪治春店铺前板壁上,通告刚由团丁用面粉熬的糨糊刚贴上,就吸引了十几二十个人驻足观看。

  “肖哥,这上面写的啥?”旁边一个胆大的汉子问在旁边的肖明文。

  “这是汪区长让发的通告,摊派官费。”肖明文回答他。

  众人一听,一片哗然。

  “今年的官费不是早交完了吗?已交到十几年后了的。”有人发话。

  “是呀,怎么又要交?穷得裤儿莫底底了,哪有钱交?”又有人接话。

  “以前是胡区长收的,现在是汪区长了,以前的事,拿到现在说有球用。”刚才贴通告的瘦小个团丁开了腔。

  “那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提前收了的年限说的不再收了嘛。都是一个区政府,有啥不一样?”最先问肖明文话的汉子又问。

  “屁话真多。区长说啥就是啥,一个个的,赶紧回去准备钱吧,告示上说的三天后有人上门追收,不给的话,就等着挨收拾吧?”贴告示的团丁牛皮哄哄的。

  “贴你的告示,你给这些人吡吡个啥?”肖明文白了那团丁一眼。

  “是,肖哥,你请。”团丁立马低眉顺眼。

  肖明文之前是胡松廷区长(团总)的贴身红人,别看瘦高瘦高的,可耍得一手好刀,打得一手好枪,后来被提拔为一中队队长,在团丁中很有威望。

  现在虽然换区长了,但他的中队长位置还是坐得稳稳的。

  转眼间,三天已过。

  汪治春正在屋内喝茶,婆娘和小丫头正在张罗着店铺的生意。

  “汪老板在家没有?”突然门口有人问,边问边有三四个人走进了店铺内。

  “在,在。肖队长,稀客,快请坐。”汪治春的妻子(婆娘)李明彩一见是身挂驳壳枪的肖明文领着三个全副武装的团丁,心中一阵忐忑,但很客气地打招呼。

  “我们找汪老板,收官费。”昨天贴告示那团丁吴良开了口。

  “好的,好的。”李明彩边答应边扭头向屋内喊:

  “娃他爹,肖队长来收官费,你出来嘛!”

  汪治春之前财大气粗,加之和胡松廷团总称兄道弟,对肖明文没看在眼里。

  可自从自己的儿子汪海舟引外匪进入抢了李玉山的杂货铺,连累着街上不少人遭了殃,儿子还被钉了“活门神”,后来花了不少的大洋、鸦片才保住家里人没受牵连。但家里已是江河日下,不复从前了。

  因此,听见肖明文带人前来收官费,就赶紧低眉顺眼地从里屋走了出来。

  “汪老板,汪区长说都是自家人,这次收官费,就从你这里开张,图个开门大吉,你带个头,汪区长今后会关照你的。”肖明文一见汪治春出来就对他说。

  一听这话,汪治春心里舒坦多了,他忙点头:

  “应该的,呈区长大人看得起,兄弟一定带这个头。”他巴不得攀上汪及门区长,只是因为儿子之前那事的连累,区上有头有脸的人都厌恶他,他也不敢舔着脸去巴结。

  “那好吧,你是任河区内有名的大老板,这点官费小意思。”肖明文笑着说。

  “多少?”汪治春问。他又对李明彩说:

  “你个傻婆娘,呆在那里做啥子?去泡几杯茶噻。”

  “要得,要得。”李明彩忙回应。

  “茶就不喝了,你交了后,我们还要去其他地方呢!”肖明文拦道。

  “肖队长,我交多少?”汪治春问。

  “钢洋二百块,烟土5斤。”旁边的吴良翻开花名册让他看。

  “多少?肖队长,我这小号生意,砸锅卖铁也交不起呀!”汪治春大吃一惊。

  “不交?汪老板,你这是不给汪区长和兄弟们的脸呐!”肖明文本来认为汪治春不是个好鸟,马上沉下脸来。

  “肖队长,别生气,我哪敢得罪汪区长和肖队长你们哪?实在是手头紧,拿不出来呀。”汪治春一脸小心翼翼地。

  “你大老板,拿不出来?抗拒交官费,那就请你去区上的拘留室玩玩吧。”肖明文不管不顾。

  一听肖明文队长这么一说,那随来的三个团丁就去抓住汪治春。

  “肖队长,别生气。我们交,我们交。”李明彩见状,忙上前陪小心。

  “对头嘛,开张第一家,总得要图个彩嘛!”肖明文说。

  李明彩赶紧进屋,抱出一个精致的小漆木箱,抱了出来,当众打开,把里面的钢洋全倒在木柜台上。

  数了数,有89个钢洋。

  “肖队长,家里就只有这么多了,你先收着,我们马上想法去借,剩下的明天再交,请饶了娃他爹吧。”李明彩到底是个抛头露面做生意的老板娘,挺会来事。

  “这……”肖明文一脸难色。

  李明彩从柜台上数了9个钢洋,侧着身放在肖明文手里:

  “肖队长,你们也辛苦,你们去吃顿便饭。下差的120块,明天一定交,你老多包涵。”李明彩很会来事。

  “那好,你们赶紧筹钱,还有烟土,别逼兄弟们翻脸。”肖明文警告道。

  “是,是。放心。”李明彩忙应道,汪治春也赶紧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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