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由天定，宫人们已经在救火了。太后您忧心也是无用的。还是先传太医来瞧瞧您的腿伤吧。”沈明月温声劝慰。

  太后轻叹了口气，眉眼之间多了些倦意：“哀家的腿伤不打紧。只是这寿宁宫怕是住不得了。哀家乏得很，就暂且去琼华殿歇一晚吧。皇儿啊，剩余的事情便要你费心处理了。”

  皇帝点头，看向赵旭：“送太后去琼华殿，再叫太医过去给太后腿伤，开点安神药。”

  “是。”

  赵旭应了一声，连忙在前方带路。

  晚霜扶着太后，往琼华殿走去。

  远处，宫人们还在忙忙碌碌，拎水灭火。

  火势依稀小了些。

  皇帝随手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披在沈明月的肩上：“母后无碍，朕也总算是心安了。只是今夜怕是还有得忙。朕就不回长乐宫了，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嗯，臣妾回去看看云池。”

  沈明月拢了拢大氅，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去。

  //

  沈明月回到长乐宫便直奔墨云池住的屋子。

  此时，墨云池睡得正香，脸色也比方才好了很多。

  他手中还握着一个绣有寒松与祥云的香囊。

  墨云池身旁的陆鸿轩低着头，目光不时瞟向沈明月。

  沈明月眉梢微蹙，不禁想起一个词：做贼心虚。

  她的儿子她最清楚不过了。

  “说吧，你干了什么蠢事儿？”

  沈明月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陆鸿轩。

  “也不是什么蠢事儿啦，言而总之……总而言之……都是意外。”陆鸿轩尴尬地挠头。

  沈明月也不追问，只是冷声一笑，直直盯着陆鸿轩。

  陆鸿轩只觉得头皮发麻，心中更加慌乱。

  他连忙转身，倒了一盏热茶，双手奉到沈明月面前：“母妃您别急啊，先喝点儿热茶……”

  沈明月懒得跟他胡扯，呵斥道：“别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你到底干了什么？快说！”

  “就是……那个……我不小心把七七剪秃了。”

  陆鸿轩声音越来越小。

  他埋着头，十分自责。

  红叶看不下去了，连忙跪在沈明月面前解释道：“方才墨小少爷病得严重，奴婢忙着给墨小少爷擦汗，三皇子便自己拿了剪刀去剪小公主的头发。如今头发放在香囊里，墨小少爷的病情稳住了，但小公主的头发有些惨不忍睹。此事怨不得三皇子，是奴婢的疏忽。”

  闻言，沈明月心中一慌：“惨不忍睹？七七受伤了吗？”

  陆鸿轩直摇头：“没有没有！七七睡得可香了！只是她头顶那撮头发被我剪没了，很是滑稽。”

  “……”

  沈明月无语地看着陆鸿轩，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陆鸿轩抓着沈明月的手摇晃着撒娇：“母妃您行行好帮忙隐瞒一下吧！七七要是知道我把她头发剪成这样她会恨死我的！我真不是有意的，我已经知道错了。”

  “你啊！”

  沈明月抬手敲在陆鸿轩的脑袋上。

  “咚”的一声闷响，疼得陆鸿轩龇牙咧嘴。

  他抬手揉了揉脑袋，小声道：“冬日寒冷，七七多戴戴帽子也是可以的，免得冻着耳朵。”

  沈明月无奈摇头：“仅此一次！你可得记住了，你欠七七一撮头发！”

  听到这话，陆鸿轩立刻笑了起来：“诶！多谢母妃！”

  寿宁宫那这把火，足足燃了两个时辰。

  正殿没受影响，但偏殿被烧得只剩几根残垣断壁。

  侍卫们着手清点，在偏殿内找到了两具肉身尽毁的焦尸。白骨之下还剩了些还没烧完的首饰。

  那成色上乘的翡翠扳指是八王爷一直戴在手上从不离身的；那精致小巧的碧玉耳坠三个时辰前还戴在兰馨的耳垂上……

  显然，那两具焦尸就是八王爷和兰馨。

  皇亲国戚被一把火烧死了，这事儿可不小。

  侍卫们见状没敢乱动，连忙跑去禀告。

  “皇上，初步来看，那焦尸应该是八王爷和兰馨姑娘。”

  皇帝抬手，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袋。

  半晌，他吐了一口浊气，沉声道：“偏殿内的所有东西都不准动，去叫大理市少卿过来仔细勘查。另外将寿宁宫的宫女太监和侍卫们都叫过来。”

  “是。”

  很快，寿宁宫的宫女太监和侍卫们都被带了过来。

  他们跪在皇帝面前，交代着自己的所见所闻。

  “八王爷专门来找兰馨姑娘说话。太后见了八王爷，觉得八王爷眉眼之间与先帝有些相似，一时思念难耐，便由晚霜姑姑扶着出门了。”

  “八王爷和兰馨姑娘原本在偏殿内用膳，后来二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就把奴婢们都撵了出去。然后不知怎的，兰馨姑娘似乎摔坏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屋里就起火了。任凭奴婢如何喊，他们硬是不开门。后来火势就越来越大了。”

  “奴才依稀听见兰馨姑娘说她是真的心悦皇上，后来又听见八王爷训斥怒骂。其余的便不清楚了。”

  这几个宫女太监一边说，一边抽噎哭泣。倒像是真在为八王爷死感到难过。

  皇帝大致瞟了一眼，心中了然。

  母后做事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截了当，不蔓不枝。

  这回话的几个宫女太监，全是跟了母后多年的老熟人。

  他们陪母后走过最难熬的岁月，是母后的得力助手。他们对母后绝对忠诚，绝不背叛。

  至于其余的……

  “奴婢今日没在偏殿当值，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起了火。”

  “奴才在后院儿忙着准备明日的食材，不知偏殿发生了什么。”

  “奴婢去浣衣局帮太后拿东西了，不知偏殿发生了什么。”

  “属下在外院儿巡逻，并未发现异常。听到呼喊之后前往偏殿，那时便已经燃起来了。”

  “奴婢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皇上息怒，皇上饶命……”

  这些宫女太监们一脸惶恐，

  有些甚至忍不住呜咽哭泣，她们真的什么都不清楚，她们害怕被皇帝降罪。

  皇帝冷冷地看着众人，一言不发。

  那犀利的目光更是吓得众人瑟瑟发抖。

  半晌，皇帝道：“母后常夸你们勤奋实诚，贴心懂事。今日这事对于你们来说也是无妄之灾。朕不是昏君，亦不会随意处罚你们。只是明日王府的人怕是要来问话，你们……”

  他刻意拉长了声音，没将剩余的话说完。

  殿中一个人年纪稍长的宫女连忙磕头，大声道：“不是奴婢护主不力，而是八王爷和兰馨姑娘关了门，奴婢实在没有办法！”

  另一个宫女附和道：“对！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哪怕是进了天牢受尽刑罚，奴婢也不会胡编乱造，更不会有其他的说辞。”

  闻言，皇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脸上没有情绪起伏，一副不喜不悲的模样。心中却是满意的。

  母后安排得极好。寿宁宫的人不管知不知道内情，总之他们有分寸，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只要他们不乱说，就不会被牵连，就能保住性命。

  如今，算是不费一兵一卒就解决了八王爷和兰馨那两个狼子野心的祸患。

  这番好事，怎能不满意呢？

  思及此，皇帝低声道：“罢了，你们先退下吧。”

  “奴婢/奴才/卑职告退。”

  宫女太监和侍卫们如释重负，行了礼后就起身离开。

  与此同时，赵旭匆匆赶来：“皇上，太医瞧过了，太后的腿伤不打紧，多抹抹药膏，过几日就能痊愈。”

  皇帝点点头：“你带上裴逸，去趟王府，让他们进宫收尸。”

  “……是。”

  赵旭应了一句，又匆匆跑了出去。

  他心情有些沉重：今夜，怕是没得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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