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副帅和他带来的人一走，戏院里的宾客立刻便一哄而散，偌大的戏院里只剩下了十几个何家班的人和撒参谋。

  “他们是什么人啊？”何二月来到撒参谋身边，惊魂未定地问道。

  “军中的人。”撒参谋正为情报的事烦心，皱眉敷衍道。

  方才撒参谋看到秦副帅离开后，一个士兵悄悄离了队，不知道是否是派来监视自己的。若是自己此时冒险传递情报，自己有危险还是小事，如果情报不能成功传递出去，芒城芒种会的力量恐怕就会受到重创。

  “听那个秦副帅说什么芒种会，他们为什么要抓芒种会的人？”何二月对政事不感兴趣，对芒城政局也不甚了解。

  “你听说过芒种会？”撒参谋有些惊讶。

  “嗯，早前跑码头的时候，有次碰巧捡到过他们的传单。听说是个为穷苦百姓谋生路的，站在咱们普通老百姓这边的。”何二月回忆着芒种会有关的信息，又看向撒参谋，“你说，以后的日子若是真能像他们说的一样，该有多好！”

  听何二月的说法，对芒种会做的事应该并不抵触，如果他愿意，那他就是眼前这种的情况下，传递情报的最佳人选。只是此事危险，恐连累了何二月。

  “你想什么呢？”何二月伸手在撒参谋眼前晃了晃，“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呀。”

  “哦，没什么。”撒参谋还是有些犹豫。

  “成吧，今儿晚上的戏是唱不成了，我们先去卸妆了。”何二月叹息一声，便带着何家班的人往后院走去。戏院前厅通往后院要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一行十几个人，谁都没有说话，走廊里只剩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好容易找到这处戏院落脚，可转眼又要继续漂泊，所有人都是哀声叹气的模样。

  此时，一辆疯狂的列车正在驶向岔路口，一条轨道上是一个人，而另一条轨道上是一群人，撒参谋手里正握着那把可以控制列车行驶方向的把手。

  “二月！”撒参谋眼见着何二月快要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身影，突然大声喊道。

  何二月闻声回过头来，往撒参谋这里看过来，何家班的其他人都已经陆续拐进了后院。长长的廊道尽头，何二月就那样一个人静静站着，看不清他的容貌。

  “过来一下，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说。”撒参谋决定冒一次险，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何二月，让何二月自己做选择。

  “什么事啊，搞得这么神秘。”何二月有些不情愿。刚才和你说话不理人，现在又让我回来！

  撒参谋把何二月带到戏院一角，又左右看了看，确认了周围没有被别人偷听的可能，才低声对何二月说道：“我就是芒种会的人。”

  何二月听闻，惊讶地捂住了嘴巴，“那……那个秦副官是来抓你的？”

  “我不确定。”撒参谋沉声道：“秦副官对我应该只是怀疑，若是他真有什么证据，大概率直接就抓了，不会闹这么一出。”

  撒参谋接着又把自己和芒种会的渊源以及想要何二月帮忙传递情报的事情简单讲了一下，见何二月越听面色越沉重，心里也有些忐忑。

  突然接收到如此多的信息，何二月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此事危险，你……愿意去吗？”撒参谋看着何二月的眼睛，声音有些颤抖。

  等待何二月回答的时候，撒参谋才发现自己此时竟隐隐希望何二月拒绝自己的请求。

  “我愿意！”何二月紧紧握住了撒参谋的手，指尖冰凉，手心带着薄汗，整个人都有些微微的颤抖。灯光映在何二月的眼中，如点点星火闪动。

  何二月此时既激动又紧张。何二月对芒种会是有些崇拜的，只是没想到自己身边的撒参谋就是芒种会的一员，更没想到自己竟也能参与其中。

  撒参谋从旁边的架子上随手拿了一个小茶罐，把自己之前准备好的写着情报的纸条塞进里面。“把这个埋在西边城门外的槐树下面，然后在旁边画一个这样的符号。”

  撒参谋拉过何二月的手，在他的手心里画了一个花朵的符号。“记住了吗？”

  这是芒种会的一条备用紧急联络渠道，一旦正常渠道发生意外，这条备用渠道就会被启用。

  “嗯！”何二月点头。

  撒参谋还在犹豫，暗自咬了咬牙，把茶罐放在了何二月的手里，却迟迟没有松手。

  “放心吧。他们不会怀疑我的。”何二月安慰撒参谋。

  是啊，何二月并没有引起敌人的怀疑，即便是有危险，这种危险发生的可能性也是很小的。撒参谋也在安慰自己。

  “我这就带着我的何家班从西城门离开芒城。”何二月拿起茶罐就准备走。

  撒参谋清了清嗓子又说道：“离开芒城之后你们准备去哪？”

  “不知道。”何二月说道：“戏班子嘛，本就是走南闯北跑江湖的，身上有本事，去哪儿挣不到一口饭吃。”

  “去丽城吧，那边比较安全。那里有个丽发皇宫，去找那里的老板，说是‘花匠’介绍你去的，他会把你们都安排好的。”

  “嗯。”何二月坚定地点了点头。

  一个时辰之后，何二月便带着何家班连夜出现在了芒城的西城门。不想却被城门外值守的士兵给拦住了。

  “晚上不许出城！”守城门的士兵倒是尽职尽责。

  “还请军爷通融一下。”何二月握住守城士兵的手，偷偷塞了几块银元给他。

  “不行！放你们出去，我就得挨枪子儿，为这几个钱可不划算。”这个士兵倒是真好意思，直接把钱塞进了自己口袋，却还是不让何二月他们出城。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正当何二月他们束手无色的时候，撒参谋突然从后面走了过来。

  “撒参谋，他们要出城！”守城的士兵立刻立正敬礼，大声说道。

  “出城？”撒参谋背对守城的几个士兵，给何二月偷偷使了个眼色，接着冷笑一声，“哼！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如今倒是真见识了。广德戏院刚出事就急着要跑，连这一晚上都等不了吗？”

  “撒参谋误会了，我们本就是要今晚离开的，只是今晚戏院发生意外给耽搁了。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还请撒参谋行个方便。”何二月低眉说道。

  撒参谋和何二月的关系，在芒城早已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趣闻谈资，诸般猜测越传越离谱。不知实情的人听着这话，只觉得是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纠葛，倒也觉不出什么其他问题。

  “滚！离开芒城之后就别再回来了。”撒参谋暴怒道。

  守城的士兵见这阵势也不敢阻拦，忙不迭开了城门，放何二月一行人出了芒城。

  见何二月顺利出了城，撒参谋一直在口袋里攥紧的拳头才松开，头也不回地走了。

  城外的何二月，抑制不住微微发抖的身体，拼命控制自己不要回头，默默红了眼眶。

  愿如萤火，不惧黑暗，用星星的光照亮大地。

  愿如草种，不惧生死，用千千万万的热血救国济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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