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负。”

  当富人说完了这句狂狷至极的话之后，林宅主屋里再次沉静了下来。

  饶是两世为人的洛木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面前这个没有神之眼的年轻执行官，他就像一个青年人的身体里，塞入了一个老人的灵魂，他既有老人的沉着气度，又有年轻强者的狂妄，一时之间，洛木竟不知自己究竟该拿出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这位同事。

  “自负吗……”片刻后，洛木缓缓开口：“没想到富人居然是这样看自己的。”

  富人潘塔罗涅依旧笑得温暖纯良：“那弄臣先生你是怎么看我的。”

  “一条毒蛇。”洛木直言不讳：“一条金钱和权力造就的凶狠毒蛇，被你盯上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哦？这么高的评价啊。”潘塔罗涅点头微笑，算是把洛木的评价全部接受了，然而突然，他话锋一转：

  “那如果，现在我盯上了弄臣先生的林家呢？”

  盯上林家……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至冬的试探？还是这个年轻的狂人单纯只是想亮一亮自己的毒牙？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拿我的嫡系人员威胁我……

  “那我就把你的眼睛抠出来。”洛木语气森寒地道，他狭长的眸中闪过了一道危险的杀机。

  面对洛木突如其来的杀气，潘塔罗涅却是浑不在意地一挥手：“刚刚只是我的玩笑话，没必要这么认真。希望弄臣先生不要介怀。”

  洛木缓缓吐出一口气，靠回座位的靠背上，他收敛的一身的杀机，淡然说道：“当然，我们以后可要一起共事的，如果现在就发生你觊觎我的势力，我砍下你的脑袋这种事，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这个台阶，他不打算轻易地给潘塔罗涅，在自己即将离开璃月前往稻妻的关头，他必须拿出足够坚决的态度，让其他执行官知道一件事情：碰我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

  比如被我杀死。

  潘塔罗涅搭在扶手上的右手微微动了动。

  “那是自然。”他勾起嘴角，轻声说道。

  “女皇陛下也不会愿意有这种事情发生的。”

  说着，年轻的执行官站起了身，也不等洛木起身相送，就自顾自地走向主屋的大门，在推门而出的一刹那，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看向洛木。

  “您说我是金钱的毒蛇，我觉得并不准确，我可没有蛇那么高贵的品格。”

  “我是金钱的蛆虫，我是权力的苍蝇，只要是对实现我的，实现女皇陛下目标有利的东西，不论如何，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把它攥在手里。”

  “交易的本质不是契约，而是利益，只要利益足够，即使是终结一切契约的契约也可以被撕毁。”

  “唯有利益永恒。”

  …………

  洛木坐在主座上久久无言。

  他没有召回阿实，林清石或者自己的任何一位心腹，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想着潘塔罗涅的最后几句话。

  这个年轻人，果然和公子还有女士一样，在某个层面都是执着到偏执的疯子……一个智慧高绝，而且极度反对契约之神的至冬执行官，把这样一个人派到璃月简直就像往一谭清水中滴入了一滴至黑的油墨，恐怕凝光又是好一阵子不得安生了。

  除却神明层次，其余六国面对愚人众执行官，与面对十一个各有千秋的疯子，还是思虑无比深沉，思想极度偏执的疯子无异，他们各自的危险，绝对不是表面上的战斗力可以衡量的。

  哦，不对，现在他们面对的是十二个疯子了……

  又静坐了片刻，洛木抬起头，他瞥了眼紧闭的主屋大门，突然哑然失笑，他抬起手，手指微微一勾，大门随即打开，门后挤作一团的阿实林灵等人就这么惊慌失措地摔进了屋子，跌作一团。

  “你们几个听的挺开心吧？”洛木笑着调侃道：“你们两个孩子也就算了，怎么林先生也掺和进来了啊？”

  被当场撞破的林清石老脸微红，他低声下气地道：“我，在下只是担心先生您和那个家伙独自谈话，会吃亏。”

  洛木哼了一声：“我是那种会吃亏的人吗？”

  “那上次您还被那个公子……”

  “阿实！再说话我把你扔出去！”

  “先生，我错了！”

  “算了，既然你们来了，那就把正事说了。”洛木无奈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有些疲倦地道：“大概后天，或者大后天，我就会离开璃月，到时整个天命的运行就依照之前我们的预案。记住，在我回来之前，不要主动生事！”他严肃地叮嘱。

  “啊？先生，您又要走？”阿实沮丧地低下了头。

  洛木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他若无其事地把涌到嘴边的叹息咽了回去，继续说道：“阿实和林灵这些孩子，您老照看好，现在的天命，他们……”

  洛木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林清石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了洛木的意思。

  “您放心，孩子们只会是孩子，即使生在天命的也一样。”他义正严辞地保证。

  洛木点头，有了林清石这句保证，他也可以安心不少。

  在这场波诡云谲越来越难以预料的如今，洛木不想再有阿实这样的孩子出现在斗争之中了。

  如果是富人那家伙，应该会毫不犹豫地把孩子当作自己的耳目吧，毕竟连自己的养子都可以随意利用……

  想到这，洛木又想起了隔壁源的那个年轻人，他是富人的养子，对自己的信仰和所做的事情深信不疑，这样的孩子，整个至冬，整个愚人众究竟培养出了多少？

  空说过，他的任务之一就是让几神的神之心失落显得合理而必然，让天理不要迁怒臣民，那，一心搜集全部神之心的冰之女皇，祂到底报着怎样的死志在进行这样的工作，祂的臣民们又是有着何等的信仰，才能与自己的神明在这条大逆之路上坚定不移的渐行渐远？

  富人，这就是你说的利益至上吗？

  果然，疯子认可的利益，和正常人理解的利益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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