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总向东南亚商人请教“氨醇联产”装置的问题。

  赵总对翻译说道：“麻烦您帮我问下，这个氨醇联产具体是指什么？”

  赵总其实知道“氨醇联产”，他在这里提出这样一个问题，主要出于两个目的。

  第一是确认下他们说的和自己知道的是不是同一个“氨醇联产”，毕竟那个时候在华夏几乎没有哪家煤化工企业采用氨醇联产，可以说这东西还是个新鲜事物，赵总也只是停留在书本阶段；

  第二是也是想试探下这两位东南亚商人，稍微摸摸底细，以防他们故弄玄虚。

  翻译点了点头，然后用一种叽里咕噜的语言和他们交谈着。

  随后，翻译对赵总说道：“氨醇联产,就是在生产液氨的同时,副产品CO和氢气生产甲醇，这样既可以生产甲醇，也可以生产尿素，可以实现产品切换。”

  赵总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么回事。

  赵总问道：“那您看看假如我们引入一套年产量30万吨的装置需要多少钱？大概要建多久？”

  翻译又是一顿叽了咕噜。

  赵总心想这都说得什么鸟语，他仿佛在那些“鸟语”中，时不时听到“挖土豆”，“麻袋”等奇特词汇。

  翻译又说：“需要投入8个亿，建设时间9个月。”

  赵总犯了难，8个亿不是小数目，需要将化工厂不动产抵押给银行才能筹措到这8个亿。

  9个月呢？说句实话，这对于装置改造升级来说不算长，可问题是改造升级中要全厂停产，就连现在的单一产品甲醇都没了。

  停产便意味着断了营收和现金流，这对于本来就处于行业寒冬的仁和化工厂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不过，赵总知道，为了厂子长远的发展，为了今后能够盈利，为了拿下眼前的东南亚尿素大单，值得赌一把。

  赵总当场向东南亚商人表示，他会认真考虑下氨醇联产装置引入的问题，回头再联系。

  东南亚商人也没说什么，表示他们还要去其他家化工厂寻求合作，就先行告辞了。

  临走的时候，赵总和翻译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然后，赵总召集大伙儿仔细研究这个事儿，而且还联系了建设方、银行等单位，甚至还咨询了尿素出口东南亚的政策和流程。

  赵家庄的乡亲们对赵总那是十分信任的，十里八村，一提“赵江河，赵总，没有人不竖起大拇指！”

  所以大家很快达成一致，抵押厂子资产，贷款升级装置。

  可是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赵总在联系建设方的时候，发现最低的报价都要9个亿，他似乎只能被动接受。

  一切就绪，赵总通过翻译联系到了东南亚商人，表达了自己的决定。

  可凑巧的是，东南亚商人在听到“9个亿的装置安装费”时，他们表示不需要那么多，他们可以联系一家四川省的建设方，只需要8个亿。

  河西省报价9个亿，四川省报价8个亿，用脚趾头都知道选哪家。

  于是，在东南亚商人的牵线下，仁和化工厂和四川的一家建设方签订了合同。

  同时，赵总又和东南亚商品签署了合作备忘录，涉及的内容主要就是未来仁和厂氨醇联合投产后，将会为东南亚商人提供尿素现货等等。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顺利，未来看起来都是那样的美好。

  可惜事不遂人愿，工程从动工那天开始就怪事不断。

  施工进度是一拖再拖，费用也经常无视合同坐地起价，而且更为诡异地是，经常有河西省当地的安监、环保等部门来视察工地，发现问题立即停止施工，进行整改。

  工期延长在所难免，于是施工方要求追加费用，可赵总此时去哪里筹钱，他只能一边跑银行，一边与施工方协商。

  正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一天，工地彻底停工了。

  建设方要求必须追加2个亿的费用，才能继续建设，否则无限期停工，任由赵总去法院告他们。

  打官司，那是万万耗不起的，赵总无可奈何。

  此时，仁和厂为了这次装置升级，早已停产，断了营收；银行也不再追加贷款；建设方不见2个亿不动工。

  更为惨痛的是，赵家庄的村民也隔三差五来到赵总家讨个说法。

  这时，赵总想起了那两个神通广大的东南亚商人，可是这一次不论他怎么联系他们，也杳无音信。

  赵总顿感不妙，感觉自己可能被人设局给骗了。

  多方逼迫下，仁和厂终于资金链断裂，大厦将倾。

  正当赵总万念俱灰，村民们陷入绝望之际，救世主贾文登场了。

  一开始，赵家庄只是坊间传闻，从四川省来了个有钱大老板，在河西省开启买买买模式，各种收购化工厂，隔壁村那家小厂子都被这个大老板买下了。

  赵总也听说了这号人物，出于求生欲望，他赶紧联系了隔壁村小厂子的原厂长，通过他终于搭上了贾文这位救世主。

  赵总清楚地记着，那天他心惊胆战地来到河西楼。

  他和赵胜一进包厢，贾文正襟危坐，后面站着位窈窕女秘书。

  看到救世主就在眼前，赵总再也顾不上什么尊严、脸面，扑通跪倒。

  毕竟多少个日日夜夜，他都有去死的念头，如今他别无他求，只想好好地活下去。

  贾文假装仁义地说道：“赵总，你这是干啥子？快起来，坐下说话。”

  赵总没起来，而是声泪俱下，恳求道：“贾总，求求您，救救我吧，救救赵家庄的兄弟姐妹们吧！”

  贾文说道：“你先起来，咱们再谈嘛！”

  赵总还没起来，继续说道：“贾总，您不答应我，我就没法活了呀……我求求您。”

  说完，赵总又开始玩命儿地磕头，直到脑门开始发紫发黑。

  贾文也没想到赵总会被逼到这个程度，只能叹了口气，说道：“唉！好吧，我答应了，你赶紧起来坐下。”

  赵总一听，贾文答应出手相救，便站起身来，坐在贾文对面。

  然后，贾文给女秘书使了个眼色，女秘书便拿着文件递给了赵总。

  贾文说道：“你们厂的情况呢？我也是做了功课的，大体情况我也是了解的。现在你们厂已经资不抵债，银行的贷款，拖欠的工程款等等，这些都不是小数目呀！”

  贾文继续说道：“只要你能说服村民，把你们集体手里的股权按照文件上这个价格卖给我，那这个事儿很快就解决了。我保证把你们厂救火，你呢，还做你的赵总，村民呢继续留在厂里工作。你看怎么样？”

  赵总翻阅着文件，说句实话，就这份合同的条款和开出的价格，放在几个月之前，赵总肯定都不会看完，直接撕了扔到垃圾箱里。甚至还会饱含男人气概地大骂上几句。

  可如今的他，如今的村民们，还有别的选择么？

  况且贾文提出的善后方案，也算保底。

  赵总含着泪，艰难地点了点头，只不过不知道这泪是悔恨还是感激，亦或是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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