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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2 叔侄反目


换了其他时候,高湛听到这件事的话,必然都会笑逐颜开、欣然前往。可是在当下这样敏感的时节,当他听到皇帝所发出的邀请时,心内却明白事情绝对不简单,情况恐怕不会是他所盼望的那般。

所谓的嗣位归属,恐怕只是一个引诱他前往晋阳的诱饵,甚至可能连诱饵都算不上,更像是在逼迫他做出权衡取舍。

高湛的脑海中电光火石之间便闪过了诸多念头,脸上的神情仍然保持着不变,两眼则紧盯着陆杳,口中沉声说道:“除此之外,并无别事?若只此一事,亦无须我亲赴晋阳。此事至尊与我已有商讨,今再垂问,我仍是前论,具书再奏,尔等为我转呈至尊即可。”

讲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语调已经隐隐有些不客气,因为皇帝之前便已经跟他有所约定,假使政变能够成事,便会以高湛为继承人,甚至还写下了血书。

可现在皇帝又要召其前往晋阳商讨嗣位问题,而且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高湛再怎么天真也不会相信这一次召其前往晋阳就是为了封他为皇太弟。

陆杳听到这一回答后顿时也是面露难色,不过他心中对此也早有准备,知道长广王一定会极尽推托,所以在高湛说完这一番话之后,他便又开口说道:“相王所言前事,下官着实不知。嗣位显重,乃是社稷之本,无论相王欲作何取舍,想必也难凭片纸只字讲述清楚,如若言义有误,书信难能及时更正修补,大王还是亲赴晋阳为上。”

高湛听到这话后眉头皱得更深,当即便将眼皮一翻,怒声道:“我若不往,你莫非还要对我用强?难道至尊下令让你一定要将我执送晋阳?”

“下官不敢,至尊亦未作此令!”

陆杳见高湛怒形于色,便也连忙叩首于地,口中则疾声说道:“至尊只是着令下官转告相王,当下晋阳城中,诸亲勋重臣汇聚一堂,并有皇太后端坐高堂,正是议定大事的好时机,唯待相王而已。错过此时,则不知何时才能再为从容商讨。相王如果为事所系,无暇前往、难与预谋,则就实在有些可惜。”

高湛听到这里后,脸色顿时又是一沉,这番话无疑就是在说就算他不往晋阳去,晋阳方面也会就此事达成共识、形成决议,并不会因为他的缺席而受到阻止。而且他如果对此敢于提出质疑与反对的话,无疑就是在挑衅皇太后与皇帝、还包括晋阳一众亲勋重臣们。

“哼!”

高湛鼻中重重的喷出两道浊气,心情已是郁闷到了极点。他早预料到高演在成事后可能会反悔,但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只听陆杳这么说,可以想见只要他不到晋阳去,那么晋阳方面所决定的嗣位人选就绝不会是他。当然就算他去了,能够成为储君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到时候最有可能的情况就会是储位没有了、自由也没有了。

“我此时离开都畿,至尊难道就不担心羌贼趁势大进?届时城中人事不协,恐怕难能抵御……”

略作沉默后,高湛才又开口作出威胁道。

此时与陆杳同行至此的斛律羡开口说道:“相王请放心,末将等深受国恩、矢志报国,一旦羌贼前来进犯都畿,一定捐身力战、誓守都畿!”

高湛听到这话后脸色顿时一沉,他心里自然清楚斛律光兄弟俩都是心向当今皇帝,今天斛律羡与陆杳一同登门,自然也是存着要作施压的意味。

眼下的他虽然掌控了邺都方面比较可观的人事资源,但也是建立在与皇帝保持默契与合作的基础上。一旦双方翻脸,对彼此都会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诸如斛律光兄弟这种眼下勉强听命于他的将领,自然也不会再听从他的命令。

虽然他很不满于高演的出尔反尔、翻脸无情,但在权衡一番之后,还是强忍住怒气,准备继续拖延一番,于是便又皱眉沉吟道:“当下畿内局面维持此态已经颇为勉强,我并非自夸身当大任,但此时离开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当下国中正遣使与羌人进行谈判议和,待到此事有所进展、能够让畿内人情晏然,我再往晋阳去也不迟。就算立储乃是国之大事,但如今羌贼横行国中,国将不国,又何必急论储贰人选!”

“相王请放心,此事至尊也已经与晋阳亲勋重臣有了决议。之前议和事程停滞不前,只因不知应遣宗中何人为宾使前往魏国修好,如今人选已经确定下来……”

陆杳讲到这里,高湛顿时一脸紧张的疾声发问道:“人选已经决定了?至尊欲遣谁往?”

尽管之前高元海信誓旦旦的分析派遣高湛前往的可能极小,可是在看到高演居然趁此时机对他加以威逼,也让高湛心中变得不确定起来。

“事情虽然已经有了定论,但下官因未与事,故而不知,需待诏令下达才能知晓。”

陆杳见高湛一脸的急切,口中却缓缓的说道。

高湛闻言后登时再也忍耐不住,直接抬手指着陆杳破口大骂道:“狗官莫非戏我!你诸事不知,入此何用!”

口中怒骂着,他心中却越发慌乱,只觉得这个质子人选大约是自己没跑了,否则这陆杳又何必隐瞒不说?

“下官怎敢戏弄大王,实在当真不知确切人选。行前至尊尚有嘱令,入都后相王对此若有见解,亦需倾听采纳。毕竟相王久镇都畿、俯望战场,对敌我情势所知亦深,若有荐选,想必也能颇应时困。”

陆杳见高湛有些失控破防,便又作拜并恭声说道。

高湛听到这话后又是一愣,不是说已经确定了人选,怎么又要来询问他的意见?这到底是确定了还是没确定?皇帝于此又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他只觉得脑海中思绪纷乱,一时间完全梳理不出一个头绪,也不清楚皇帝真正的意图究竟是什么,于是便摆手恶声逐客,表示自己眼下身体不太舒服,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谈。

陆杳见状便也没有再作坚持,当即便起身告辞,与斛律羡以及离开了长广王府,又识趣的让高湛颇感意外。

待到这一行人离开之后,高湛连忙又将一众心腹唤来府中商讨对策,待众人来到之后,他先是对着高元海劈头盖脸一通训斥,正是因为听信了高元海的分析,让他觉得皇帝对他有所忌惮,结果却被皇帝强硬的态度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陆某不肯告我至尊将欲派遣谁人为质,想必其意在我。但至尊却又着其询问我的意见,这究竟又是何意?”

在对高元海训斥一通之后,高湛才又沉声发问道。

高元海被训斥的灰头土脸坐在一边,但见众人听到这问题后要么就全无头绪、要么就分析的不得要领,于是便又忍不住开口说道:“至尊虽然勒令大王前往晋阳,但想必亦知大王之去留恐怕不会尽从其意。所以仍作威令,只为扰乱大王心怀。之所以又作垂问,则应是存意示好,示其并无将大王发遣于外之意。

综合前后迹象,至尊本意或许仍在嗣位,希望大王能够主动放弃嗣位,转而进言至尊侧立太子。如若大王肯退一步,那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此事前有誓约,岂是我一人非分之想!”

高湛听到高元海这一分析后,当即便瞪眼怒声说道,他其实也隐隐有这方面的猜测,只是一时间不愿去面对罢了。此时被高元海道破此节之后,他心内顿时又充满了被过河拆桥的屈辱感。

在场众人见状后也都垂首不语,心知要接受这样的情况也的确是有点不容易,须得好好消化一番。

可是高湛这里还没来得及消化下来,忽然有仆从入堂奏报道:“启禀大王,河南王、河间王忽然率领奴仆出城游猎……”

“这小子要逃!”

高湛听到这话后又是一怒,当即便站起身来指着和士开等人道:“速速召集卒员,随我一同出城擒回那两个小子!”

一众人策马出城,好在有安排的耳目不断的指引道路,他们才在邺城东北十数里外的郊野拦截下了高孝瑜、高孝琬兄弟一行。

“求阿叔放过……”

高孝瑜见高湛率众气势汹汹的追赶上来,便入前下马叩首乞饶。

“你住口!枉我那般信任你,却不料你竟如此忤逆!”

高湛正自烦闷气恼,抬手指着高孝瑜便怒喝道,而当他看到另一个侄子高孝琬还手持弓刀遥遥指向他的时候,顿时更加的怒不可遏,当即便喝令道:“给我打造一座囚笼,将这罔顾家国围困、只图自身安稳的逆子押回城中!”

兄弟俩终究不及高湛人多势众,最终便也只能被乖乖擒捕归城。而在入城行经北宫的时候,高湛心中一动,摆手吩咐众人道:“你等且先押送这二子归府,我另有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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