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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7:士可杀不可辱


  帝国的骄傲,自上而下,映照在每个秦人心中。

  所以秦人们,一直都在自发图强。

  这也就是秦国能这么快速发展起来的原因。

  自从大秦在各地设立图书馆,不少奋进的秦人便开始进入图书馆学习。

  这其中,就有一名叫叔孙通的秦人。

  叔孙通自小开始学习儒家学说,精通各种礼仪。

  但大秦一直都是以法为尊,所以,叔孙通刚来大秦的时候,并不是特别受重用。

  是故,秦国覆灭六国后,为官者,依旧是以举荐制为准。

  叔孙通这种寒门士子,基本看不到任何希望。

  当初始皇帝统一天下,向天下颁布了招贤令,叔孙通便随召贤令而来。

  不过,他来到咸阳的时候,还什么都没有。

  如今见到大秦的变化,让他心里不由升起了一名秦人的自豪。

  今日,如往常一样,他去图书馆看了一阵书。

  此刻刚从图书馆里出来。

  叔孙通酷爱读书,见图书馆浩如烟海的藏书,反倒逐渐忘记了自己到咸阳的初衷。

  如今咸阳城中的士子众多,不少权贵开始招揽他们。

  因为他们中举后,会让权贵得到一些好处。

  但大多数士子,都选择自食其力。

  加之,宫中曾传出二世皇帝赵昆,鼓励士子勤工俭学的消息。

  很多士子都找了一些兼职工作,满足生活用度。

  叔孙通这段时间,一直在左廷尉张籍孙子张扬府上主管记账。

  这个工作轻松不累,他只需要每天早上去将前一天府上的吃喝用度,全部记录就可以。

  每日管一顿饭,还有三个大钱可拿。

  走在街上,叔孙通脑子里面还想着刚刚在图书馆之中看到的关于礼仪方面的藏书。

  “少爷,就是这小子,手脚不干净,进厨房偷吃,被我撞到!”

  突然,前面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叔孙通一脸茫然地抬头,就看到一群人堵在自己前面的路上。

  为首那人,叔孙通隐约有些印象,正是自己的东主张扬。

  “你叫叔孙通?”

  张扬鼻孔朝天,冲叔孙通冷哼一声。

  叔孙通一板一眼的施了一礼,这才回道:“不知东主找我,所谓何事?”

  “好个叔孙通,我主见你可怜,将你收进府上,没想到你竟手脚不干净,偷吃主家的东西!”

  张扬身边的一人跳了出来,指着叔孙通大声指责道。

  听到这话,叔孙通脸色瞬间大变。

  他出身儒家,对这种鸡鸣狗盗之事极为痛恨。

  所谓志士不饮盗泉之水。

  自小便熟知这个道理,且胸有大志的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双方于街道上对峙,很快就吸引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管家可是弄错了?我每日入府不过半个时辰,且身边一直有人,又怎么可能做那偷鸡摸狗之事?”叔孙通辩解道。

  张扬府上的管家冷笑道:“你说身边一直都有人,可其他人不可能连你上茅厕都跟着吧?”

  “我问你,今日你借口出恭,离开整整一刻钟,去做什么了?”

  “昨夜受了寒,所.....”叔孙通皱着眉道。

  “你胡说!”

  叔孙通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

  “帮厨的下人分明看到你偷偷溜进厨房,偷吃了他们为少爷准备的早膳!”

  张府管家的话音落下,周围看热闹的人就哄闹起来。

  叔孙通的穿着打扮,明显是士子。

  但看热闹的人,可不会在乎这种身份。

  老秦人脾气直,认死理。

  最近科举在即,不少外地士子入城,已经出现过很多起鸡鸣狗盗之事。

  很多人在作案时还被抓了现行。

  所以,咸阳百姓们,对外地士子的观感其实也不是特别好。

  如今遇上这种事情,想当然便认为叔孙通确实偷吃了主家的东西。

  顿时,一群人纷纷喝骂起来。

  叔孙通双拳紧握,死死盯着张府管家。

  对方所说的事情,自己根本没有做。

  他十分清楚。

  而且,管家在说话的时候,并不敢直视自己,显然心怀鬼胎。

  这次的事情,绝对是栽赃陷害。

  可叔孙通想不清楚,自己不过是一介名声不显的普通士子,有什么事情值得对方如此大费周章来陷害。

  “少爷,这个叔孙通,是鲁地来的儒生,儒家以礼仪为先,我本以为儒生不会有这些小偷小摸的习惯,起码读书明理....”

  站在张扬身边的陈安开口说道。

  被陈安这么一说,张扬再也忍不住了,指着叔孙通破口大骂起来。

  “读书明理?就这种穷酸,就算读再多书,也不改本性!”

  “什么寒门士子,不过是人穷无胆,不敢上战场博得军功。借着读书粉饰,背后偷鸡摸狗却样样不落,一群废人!”

  张扬极为愤怒。

  他在家中不受重视,自己又不求上进,只能勉强识字,没多少才学。

  之前便因为这些,每每被一些读书人鄙薄。

  不过,那些人身份再差,也是依附勋贵的士子,也有中举的可能,张扬根本不敢得罪。

  虽然敢怒不敢言,但他对士子这个群体却是深恶痛绝的。

  勋贵家的士子不敢欺辱,但欺负欺负寒门士子,却是没什么。

  刚刚被张籍解除禁足,张扬心里本来就憋着一口恶气。

  今日遇上这件事情,他更是气得肺都炸了。

  此时指着叔孙通,骂出的话要多恶毒有多恶毒。

  四周围观的一些士子,听到张扬的话,都是对他怒目而视。

  “看什么看,我可有说错?此人借着账房名义,入我府中偷盗,若是你们,谁敢言自己不会如他一般?”

  众士子默然不语,都将目光转向叔孙通。

  “我没偷!”

  叔孙通一字一顿道。

  张扬当街诬赖,若坐实了偷盗的罪名,对叔孙通来说,堪称奇耻大辱。

  士可杀不可辱。

  叔孙通虽然不懂朝堂斗争。

  但也是难得的聪明人,他敏锐地从这件事情中,嗅出了不一样的意味。

  “你说没偷就没偷,怎么证明?”陈安笑道。

  随着四周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他的计划已经逐步完成。

  只要坐实了叔孙通偷吃的罪名,以此为理由,对寒门士子穷追猛打。

  到那时,即便是皇帝开恩,也不敢再重用他们。

  这个年代,人们对信看得极为重要。

  一个群体最害怕的,就是被打上某些负面的标签。

  盗窃,就是一个很适合寒门士子的标签。

  今日窃食,明日窃财,孰知日后不会欺世盗名?

  陈安冷冷看着叔孙通。

  街上,人头攒动,却落针可闻。

  “张府的仆人看到你进入后厨,偷窃食物,人证俱在,还想抵赖?”

  陈安阴冷的声音响起,仿佛索命之音。

  “你说你没偷,你可有证据?”

  叔孙通惨然一笑。

  他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寒门士子,面对张扬、陈安,又有什么办法自证清白?

  “好,我证明给你们看!”

  叔孙通解开衣衫,抽出随身佩戴的短剑。

  随后,他端坐在地上,双手持剑,剑尖对准腹部。

  看到这一幕,周围人群发出一阵骚乱。

  即便是张扬,也被吓得愣了一愣。

  陈安面不改色,冷笑着道:“你要如何证明?”

  “从我离开张府,到如今不过两个时辰,若是偷食,理应还在腹中!”

  叔孙通目光坚毅,环顾四周,朗声道:“张扬少爷出自左廷尉府下,叔孙通一介布衣,自知无力争辩,唯有剖腹取证,以示清白!”

  说完,毫不犹豫的将短剑刺入腹中。

  殷红的鲜血瞬间便染红了他的下半身,叔孙通面目狰狞,目光死死盯着陈安。

  陈安脸色剧变。

  作为张籍的心腹,陈安虽然与张扬年龄相差不大,但胆量谋略,却不是张扬可比的。

  这次张籍定策,是作为勋贵代表,向皇帝表明立场。

  他们的立场便是,绝不允许寒门士子进入朝堂,侵犯勋贵们的利益。

  今日之事,他们的目的便是让皇帝认清寒门不堪重用的本质。

  若皇帝明白了这一点,自然会知道谁才是帝国日后的真正助力。

  如今的大秦,虽然开始举行科举,但勋贵们的势力,不容小觑。

  若证据真的有用,历史上又怎么会出现指鹿为马之事?

  无论什么时候,话语权终究都是掌控在当权者手中的。

  混淆黑白,诬告攀附,无非是张张嘴的事情。

  叔孙通一个普通士子,又能够拿得出来什么证据。

  难道,他还能够买通张府人证反告张扬不成?

  至于张扬,他和叔孙通一样,同样是在这件事情之中的道具。

  若事情有变,张扬便会被张籍毫不犹豫抛弃。

  不过,张籍虽然心狠,但秦律严苛,他也不敢指使人在众目睽睽之下逼死人。

  陈安怎么都没想到,叔孙通一言不合便拔剑剖腹,自证清白。

  这段时间,发生在咸阳城中,寒门士子偷鸡摸狗的事情也不是一件两件。

  那些人被抓到的时候,认错都是无比干脆。

  陈安本意只是随便在张扬府上选一个,然后污蔑于他。

  因为事情发生在张扬府上,自己便有了出手的理由。

  到时候在暗处推波助澜一番,把事情闹大,自然能够达到目的。

  陈安没想到,自己随意选取的一个张扬府上的寒门士子,居然刚烈至此。

  腹部传来剧烈的疼痛,让叔孙通忍不住大口喘气,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不得不发出低沉的嘶吼,来减轻剧痛的感觉。

  “我没有偷食,我叔孙通顶天立地,素为君子,你们休想污蔑于我....”

  即便关内的老秦人素来大胆,看到这惨烈的一幕,都有些不忍卒视。

  “快救人啊!”

  一声惨叫骤然响起,那凄厉程度,反倒比剖腹的叔孙通还要痛苦一般。

  说起来漫长,实际上从叔孙通拔剑到此时,也不过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旁人被张扬府上的下人拦着没有过来。

  叔孙通剖腹,陈安脑袋里念头纷杂,一时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最先反应过来,并且高呼救人的,反倒是张扬。

  此时,张扬脸色惨白,看着一群下人手忙脚乱冲上去救人。

  他虽有个做过左廷尉的爷爷,但也深知自己的斤两。

  当街逼死人,别说他不过是张籍的庶出孙子,哪怕就是嫡亲孙子,恐怕都逃不掉秦律制裁。

  ........

  宫中。

  赵昆与陈平、萧何二人正在商讨事务。

  “士子上山下乡,光靠口头鼓励还不成,你们随后拿出一套章程,用以激励。”

  赵昆对陈平二人道。

  自从科举制开办以来,赵昆就鲜少亲近勋贵,反而重用寒门士子。

  华夏内战数百年,如今大秦的勋贵,都是随着大秦一统华夏成长起来的庞然巨物。

  天下纷争之际,他们自然能够安分守己,辅佐帝王。

  但天下安定之后,这些人又怎么能够耐得住寂寞?

  更何况,在赵昆熟知的历史中,勋贵集团的存在,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皇权大敌。

  勋贵的实力盘根错节,如同一张巨网,牢牢依附在帝国身上,吸食着国家的血肉。

  赵昆志向远大,根本没有心思跟这些勋贵斗争。

  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不想用他们,那就直接打包扔掉。

  反正寒门之士,才华横溢者也不在少数。

  若换一个皇帝,别说想把勋贵们扔掉,怕是都恨不得将所有勋贵绑在自己的船上。

  但对赵昆来说,却不成问题。

  他在大秦的威望已经很高了,有时候连始皇帝都有些不及。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在登基之前,赵昆一直以为这句话就是一个笑话。

  皇帝的话要是真的这么管用,在千年以后,那位同样作为千古一帝的李二陛下就不会被勋贵集团们搞得焦头烂额了。

  看谁不爽,让他去死,多爽?

  勋贵也是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听话?

  但做了皇帝之后,他发现,不是不能做到,而是想不想做到。

  赵昆自己有足够的信心,相信自己离开勋贵的帮助,也能维持这个庞大帝国的运转。

  安排完这些事情,赵昆正准备和陈平商量一下战事,以及下一期报纸的内容时,就看到蒙毅急匆匆的走了近进来。

  “陛下,张籍之孙张扬当街辱骂一位寒门士子,将其逼得剖腹自证!”

  人还未到,蒙毅义愤填膺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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