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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点拨


火气大?

  那不就是生气吗?

  岁岁有些不懂娘的话了,但岁岁觉得,娘不会骗她。

  果然,爹爹洗漱回来,看起来好像没方才生气了,他还抱着岁岁,一直将岁岁哄睡着了。

  翌[ri]早,岁岁尚且睡得正香,就被红莲叫醒了,红莲柔声道:“姑娘该起了,一会儿,侯爷要带着您进宫见太后呢。”

  岁岁揉了揉眼睛,坐起身,迷迷糊糊由着红莲给她穿上了衣裳,洗漱罢,她跑到外间,就见爹爹和娘正坐在圆桌前,等着岁岁一道吃早饭。

  岁岁自己爬到圆凳上坐好,小手拿起汤匙,一[kou]一[kou]乖乖吃起了娘亲递到她面前的粥。

  她听见爹爹对娘亲道:“一会儿,我带岁岁进宫去,顺道让太后将岁岁的名字给定了。”

  穆兮窈颔首,“侯爷可回来用午膳?”

  “当是在宫中用了,你不必等我。午后我还需得去东宫一趟,许是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岁岁静静听爹娘说着,也不大听得懂,只默默喝了一碗蜜枣粥,吃了一个[ji]蛋和一小块胡饼,待肚子吃得圆圆滚滚了,就同爹爹出了门,在马车上挥着小手同娘亲道别。

  跟着爹爹一路进了宫,岁岁又见到了曾外祖母。

  曾外祖母同岁岁招了招手,岁岁飞快地跑过去,任由曾外祖母将她抱到了膝上。

  太后卸了护甲,摸了摸岁岁圆嘟嘟的小脸,“这小丫头,好似又吃胖了一些。胖点好,先头太瘦,如今这样倒是刚好。”

  岁岁昂着脑袋,伸手拽了拽太后的衣袂,咧嘴甜甜地笑着,[nai]声[nai]气道:“岁岁有礼物,给曾外祖母。”

  太后微微挑眉,面露惊喜,“哦,岁岁要送曾外祖母什么呀?”

  岁岁在怀里摸了半晌,[chou]出一张画纸来,递给太后,太后展开,颇有些惊讶,“这是岁岁画的?”

  “嗯。”岁岁点点头,“曾外祖母的花,永远漂亮,不会谢。”

  太后欣赏着画上的花,正是先头她送给岁岁的牡丹,而今院中的牡丹已然落了,但却盛放在这画上,就像岁岁说的,永不会凋谢。

  太后眸光复又柔和了几分,转而对林铎道:“岁岁这画,画的可是不错,看来颇有天赋啊!”

  “外孙也是这般觉着的。”林铎道,“前几[ri],我还同窈儿说,要给岁岁请个好的先生,莫埋没了她的才华。”

  太后思忖半晌,“要说这教画的先生,最好的莫过于沈太傅,只你也知道,沈太傅素来不收徒,唯一的弟子也只有那唐家的唐允晔而已,想要说动他怕是很难。”

  见林铎闻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太后便知他动了心思,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这沈太傅为何会收唐允晔,众人心知肚明,可这岁岁大抵是不行了,毕竟沈太傅任职东宫,太子几次三番出言恳求,他却仍连画技卓越的樾儿都不肯收,更何况是岁岁呢。

  除非岁岁与那沈太傅生出莫大的缘

  分,可太后实在想不出来,这两人之间能有何联系,倒是她,早知道就不该多这个嘴。

  太后转而问道:“岁岁的名字,可取好了?”

  “外孙同窈儿商量,拟了两个,今[ri]来正是想请皇外祖母定夺。”林铎自袖中取出纸张来,由沈嬷嬷呈给太后。

  太后看着这上头的两个名字,满意地颔首道:“这渺字意为水之辽阔,有海纳百川,胸怀宽广的寓意,而这斓字则为绚丽之意,寄予花容月貌,光彩夺目之期许……”

  太后认真思量半晌,“两者都不差,可哀家觉得,岁岁喜作画,这斓字或是更适合她,五彩斑斓,妙笔生花……”

  对于太后的选择,林铎毫无意外,他心下其实也更属意这个名字。

  “岁岁可听见了,你有名字了。”太后垂首看向岁岁,“你往后便叫林意斓。”

  林意斓。

  岁岁默念了几遍,旋即高兴地笑起来,对着太后不住道:“岁岁有名字啦,岁岁有名字啦……”

  见得她这副可爱的样子,太后忍不住摸了摸岁岁的脑袋,心下却是忍不住感叹。

  可怜她长宁去得早,若是还活着,得了这么讨人喜欢的孙女,还不知要疼成什么样呢。

  在太后这厢用过午膳,林铎便起身告退,带着岁岁往东宫而去。

  因着与太子有要事商议,林铎将岁岁托给东宫侍女照看,又对岁岁嘱咐了几句,才独自入了太子寝殿。

  太子与林铎话了几句家常,便退了宫中仆侍,径直解了外衫,将衣襟拉下一些。

  见得太子肩头泛着黑紫的伤,林铎剑眉微蹙,低声问:“殿下这是何时伤的?”

  “几个月前南下赈灾之时。”太子扯了扯唇角,嗤笑了一声,“他们意[yu]要了孤的命,在箭上淬了毒。可到底是孤命大,只是这毒终究难解,孤身侧几个大夫皆束手无策,如今也不过是硬生生没让这毒蔓延开来罢了。”

  林铎薄唇紧抿,不必猜也知究竟是谁想要了太子的命,“微臣认识一个大夫,是微臣在掖州时营中的军医,他医术高超,或是能治殿下这毒。”

  闻得此言,太子眸光亮了亮,但少顷,思及什么,复又露出愁容,“自掖州过来,快马加鞭,少说也要半个月,可过几[ri],父皇便要带着群臣去行宫狩猎游湖……”

  林铎迟疑着道:“殿下这身子,游湖也就罢了,可狩猎,只怕是……”

  “纵然如此,孤也不得不去。”太子无奈道,“如今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东宫,孤若以身子不适同父皇告假,只怕是称了一些人的心意。”

  言至此,他看向林铎,“看来此次出游,还需阿铎你替我掩护一番。”

  林铎顿时起身拱手,神[se]郑重,“微臣定尽力保护殿下周全。”

  太子颔首,如今他能信的也只有林铎了,虽他父皇始终对林铎有所忌惮,可他们自小一块儿长大,太子很清楚,旁人或有可能,但林铎绝不会生出不臣之心。

  “听闻你是带着女儿

  一道进的宫?”()

  是。林铎道,微臣方才带着岁岁去见了太后,而今岁岁就在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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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笑道:“孤都还未见过你这女儿,不如叫进来让孤瞧瞧。”

  太子言罢,提声召了守在外头的宫人,命将岁岁带进殿来,那宫人应声去办,很快便返回来禀道:“姑娘在外头无聊,这会子教人带着去花园玩了。”

  “花园?”太子似是想起什么,唇间浮现淡淡的笑,“这个时候,樾儿当是也在花园,也不知两人会不会遇着……”

  那厢,东宫花园。

  岁岁追着蝴蝶一路小跑着,不知不觉间到了一间凉亭前。

  凉亭内摆着一张桌案,上头搁着笔墨纸砚,一人站在案前,手提湖笔迟迟未落,紧蹙着眉头,像是在烦扰什么。

  看模样,那人约莫八九岁,和岁岁先头见过的唐家大公子差不多。

  她扑腾着小腿跑过去,好奇地伸手扒着桌面,踮起脚去看,“小哥哥,你在画什么?”

  赫然跑过来一个小家伙,李庭樾吓了一跳,但见她一双眼眸灿若星子,不由得叹了[kou]气,对着那案上的白纸道出心下忧愁,“我也不知画什么,先生说,若我的画能教他满意,就收我为徒,教我作画,可我实在不知该画些什么。”

  “为什么会不知呢?”岁岁疑惑地歪了歪脑袋,绑在两个小髻上的绢花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她对着亭外伸出手,“小哥哥瞧,天,树,花……不是都可以画吗?为什么要烦恼画什么呢?”

  李庭樾苦笑着摇摇头,“可画这些,不一定能让先生满意。”

  他已然画了许多,人人都夸他画得好,唯有先生,每次虽都笑着,却总是摇摇头,告诉他这画中少了魂,固然再注重技巧,也只是死物罢了。

  可李庭樾实在不知,他画中缺少的魂究竟是什么呢。

  若非知晓先生人品,李庭樾怕是会以为是先生故意为难于他。

  听了这话,岁岁越发不明白了,“为何要让人满意,难道画画不是为了开心吗?岁岁喜欢画画,便去画画,不是爹娘让岁岁画的,岁岁画画不是让爹娘高兴,是让岁岁高兴……”

  她兜来转去说了一通,蓦然一脸认真地问道:“小哥哥画画时难道不高兴吗?”

  李庭樾骤然怔愣在那厢,他没想到自己竟教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孩子给问住了。

  是啊,他画画时高兴吗?

  大抵是不高兴的。

  因着他每回都会担忧,若这次还画不好该如何是好,常是夜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身为皇长孙,李庭樾打生下来便受尽了无数褒奖,人人都称颂他天资聪颖,可唯独在作画这事儿上,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

  可越是挫败,他越是不服输,越是一门心思想要得到先生的认可,就这样钻了牛角尖。

  李庭樾一瞬间豁然开朗,连眼前的[chun]光都变得明媚起来,“你说的很对,我终于明白先生为何不收我为徒了,因为我用心不诚,并非真的

  ()  因着爱画才去作画的。”

  他垂首看向岁岁,“从未见过你,你叫什么,是哪家的姑娘?”

  听得眼前眉眼漂亮的小哥哥问自己的名字,岁岁乌溜溜的大眼睛刷地就亮了,她像是等待这话已久,迫不及待道:“我叫林意斓。”

  她兴奋不已,“小哥哥,你可是除了爹爹和曾外祖母头一个知道岁岁名字的,连娘都还不知道呢……“

  “林意斓?”李庭樾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面上显露出些许诧异,“你姓林,莫非是安南侯的女儿!”

  “嗯。”岁岁重重点头,骄傲地抬起脑袋,“岁岁姓林,和爹和二叔一样。”

  说罢,她问道:“小哥哥想好要画什么了吗?”

  “嗯,大抵有了头绪……”

  此时,不远处,跑来一个宫人,同李庭樾福了福,“殿下,太子殿下那厢召林姑娘回去了。”

  岁岁听懂了这话,冲李庭樾挥挥手,“岁岁要走了,小哥哥再见。”

  李庭樾颇有些不舍,“你还会再来吗?”

  他好喜欢这个小妹妹啊。

  岁岁嘟嘴想了想,摇摇头,“岁岁也不知道,爹爹带岁岁来,岁岁才能来。”

  “那几[ri]后的游湖你会去吗?”

  “游湖?”那是什么,岁岁不知道,她只问,“游湖好玩吗?”

  “嗯。”李庭樾肯定道,“很好玩,那里有碧[bo][dang]漾的湖,苍翠的山峦,很适合作画。”

  听得“作画”二字,岁岁一下便心动了,“那岁岁跟爹说,岁岁也要去。”

  “那我们几[ri]后再见。”

  岁岁“嗯”了一声,由宫人领着往太子寝殿而去。

  李庭樾遥遥望着岁岁的背影,再转而看向桌案上的白纸,不再因绞尽脑汁而觉得痛苦难当。

  他望着眼前的芍药花丛,

  花团锦簇,姹紫嫣红,蝴蝶在其间穿梭飞舞,花香浮动,令人心旷神怡。

  李庭樾阖眼沉浸片刻,再睁眼,手便不自觉提笔,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勾勒出眼前场景。

  他唇间含笑,心内腾升起止不住的澎湃,他已许久许久不曾有过这般感受了,他想作画,而不仅仅是为了作画。

  李庭樾太过全神贯注,以至于身后站了一人,欣赏起了他的画作都未察觉。

  只看了一眼,沈澄双眸微张,旋即面上浮现淡淡笑意,“殿下似乎终于摸到了些许要领……”

  李庭樾这才反应过来,忙搁下笔,对着沈澄恭敬地施了一礼,“见过先生……”

  骤然得到了他期待已久的夸奖,李庭樾却并未有想象中的高兴,反是涨红了脸,他实话实说道:“不瞒先生,其实……学生并非自己领悟,而是受人点拨。”

  “哦?”沈澄好奇起来,“也不知是哪位高人?”

  “不是高人,是个……孩子。”李庭樾似觉得不好意思,支吾半晌道,“是安南侯的女儿……”

  沈澄微一挑眉,他已接连两[ri]从旁人[kou]中听见此人了。

  安南侯的女儿。

  他倒真有些想见见这个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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