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平均寿命差不多是65到70岁。

  鲸鱼的平均寿命在45岁左右，但因为个体的差异化，有的鲸鱼能活到几百岁。

  人类总说我们鲸鱼是很聪明的一种生物，实际情况也确实如此。

  我没有名字，我只是一头快到生命尽头的老鲸鱼。

  我的一生很平凡，母亲把我孕育出来后，我跟着她到处觅食，慢慢长大。

  我的体型很庞大，在这个海洋里没有什么生物敢招惹我，我过得倒也还顺利。

  日常确实会有一些不太开心的地方，偶尔也会有一些无知的食物来挑衅我，那我自然就不客气了，毕竟谁会拒绝送上门来的饵食呢？

  无论是我的家人还是我的朋友，他们都非常讨厌人类，甚至我的母亲还非常讨厌跟人类种群长得有点像的人鱼一族，认为我们海洋不应该让这些仿佛是人类进化而来的生物当海中霸主。

  因为人类总是喜欢破坏海洋，无论是垃圾还是最近兴起的那些核污染，导致我们海底的生物的变异化越来越严重，经常会有一些鱼类在误食了海底垃圾或者核元素物质之后变得暴躁疯癫长相极丑，然后来攻击我们。

  我也一样。

  不过我的心态稍微平稳一些。

  我就这样孤独地慢慢地活着，10岁、20岁、50岁、一百岁，到我200岁这一年，我为自己欢呼庆祝了一下，然后很快就感觉到身体的衰老。

  啊，我大概只有不到一年了。

  我要为自己布置一个怎么样的死法呢？

  我这一生好像过得有点太顺利了，也没有什么很大的念想。

  我想着想着却发现来欺负我的种群越来越多了，可能因为我老了吧，海底那些生物种群总是想来分一杯羹。

  哎呀，无所谓啦，小孩子小打小闹的，反正老头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至于认识新朋友去冒险什么的，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住嘴！放开那头老鲸鱼！”

  我就这样沉默着看着三个小不点游过来，拳打脚踢的轰走了，正在咬我的那群鱼。

  这三个小不点……

  加起来还没有我的嘴巴长。

  也好，也挺好的，在我身边的最后一段时间里也是遇到了好人鱼——

  等等，这好像有点不对劲？

  怎么有两条人鱼，还有一个……怎么长的人类的双腿？

  我大惊失色。

  脑袋不小心摆了一下，把三位小不点撞飞了出去。

  我立刻嘤嘤嘤一声。

  “哎呀，不好意思呀，我年纪大了，你们三个没事吧？”

  突然思索了一下，就算长着人类双腿也不关我的事呀，我都快挂了。

  说不定是哪条美人鱼和一个人类结婚生孩子呢，我母亲都说了他们美人鱼好多都是恋爱脑。

  动不动就跟人类谈恋爱，然后找女巫化成双腿，然后得不到爱情就去变成泡沫了。

  难怪活该他们快灭绝了。

  “老东西，我可是人鱼一族的公主，我能猜到你在想什么的，别背后蛐蛐我！”

  那红色尾巴的小美人鱼急得跳脚了。

  哎，果然还是个孩子，思想一点都不成熟。

  “梨尔，你说话要礼貌一点。”

  旁边那蓝色尾巴的小美男鱼小声说了一句。

  不错，真是个懂事的小美男鱼。

  “好…好……”

  旁边那一位一直没有说话的，长着双腿的可能是人类和人鱼混血的小女娃突然拍手。

  “好庞大的鲸鱼！”

  谢谢，我知道，谢谢你，但是不用再说了。

  我感谢了他们一下，然后静静的待在那里，准备等他们走了我再动身。

  毕竟我这么庞大的身躯，要是随意乱动的话，很容易伤到人。

  哎，我可真是个善良的老鲸鱼。

  结果我不动，他们也不动。

  我等得有点烦了，就在我开口之时，这位小女娃突然恍然大悟。

  “我悟了啊！”

  我很难理解她到底悟到了什么。

  我真的不太理解。

  我只是一条快要老死的老鲸鱼，能不能不要再让我动脑子了？

  “相识即是缘分，我们这简直就是大大的缘分呀，老鲸鱼，你要和我们一起去旅行吗？”

  小女娃笑嘻嘻地说。

  我沉默了，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说什么东西才好。

  我旅行个鬼呀，我都老成这样了。

  “是的老东西你和我们一起吧，这样我们就有免费的坐骑啦！”

  梨尔笑嘻嘻地说着。

  “梨尔，你也太没有礼貌了，你叫妙妙叫小强就算了，你还叫人家老爷爷叫老东西。”

  我呵呵，笑了一下。

  没关系，我不在乎，这小美人鱼也挺可爱的，我就把老东西这个称呼当作一个爱称吧。

  “怎么样？怎么样和我们一起吗？我们去到处去冒险，拯救世界。”

  小女娃突然上手，抱住了我的大鼻窦。

  好吧，我没有大鼻窦。

  哎呀好吧好吧，真是无法拒绝这群年轻人。

  我绝对不会承认，是我在死之前还想再爽一把，像年轻人一样。

  于是我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虽然海洋是我的家，我也活了这么多年，但我其实是局限在这一片海域，我从来没有到过其他的地方。

  没有想到我会在我生命最后的倒计时里面踏出我鱼生新的旅程。

  怎么说呢，果然就说了老年人要跟年轻人一起玩吧，果然我的整个人也感觉年轻了。

  我跟着他们闯洋流，被海底漩涡卷走，带着他们跃上海面，时不时在湛蓝的天空上喷射出一道海水，秀出绚丽的彩虹。

  三小只总会很开心的笑，看到他们笑，我就会欣慰地点点头。

  呀，真好，年轻真好。

  只是我的内心却越来越空虚了。

  我舍不得。

  我舍不得这三个孩子了。

  我时常不太理解，为什么要让我在生命最后尽头的这一段时间，让我体验到另一种不同的生活，像是让我从头来过。

  后来我也与自己和解了，这是好事不是吗？

  我有了念想，也有内心新的希望。

  更有了羁绊，以及给予他们新的成长。

  我知道自己的生命到了尽头，我无法阻止自己的离开，可我总觉得我得留下一些什么。

  冥冥之中，我感觉未来会发生很多事情，也会有很坏的事情发生，或许他们三个只能被迫分开一段时间。

  但我相信时光会治愈一切，他们也终将会重逢。

  我悄悄地离开了。

  像是第一次带着他们跃出海面一样，我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在天空中喷射出一道更加长远的水花。

  于是出现了一道比最开始更加绚烂的彩虹，就如同我的鱼生一般得到了升华。

  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我不太知道。

  但我认为一生中总要有遇见、重逢、离别，随后便是新的再会。

  一鲸落，万物生。

  人类说过，当鲸鱼在海洋中死去，它的尸体最终会沉入海底，生物学家赋予这个过程为鲸落。  一座鲸鱼的尸体可以供养一套以分解者为主的循环系统长达百年，鲸鱼死亡后落入深海形成的生态系统，与热液、冷泉一同被称为是深海生命的“绿洲”。

  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我许下了一个愿望。

  用我最后的灵魂与枯骨，陪伴在他们的身旁，给予他们力量。

  会用到的吧。

  会有用的。

  我们也终究，会再相逢的。

  叫我老东西的梨尔小公主。

  叫我老爷爷的开朗小男孩阿池。

  还有叫我老鲸鱼的妙妙。

  再见。

  ——

  我叫池鲸俞，是一位海洋生物学家，最喜欢的生物是鲸鱼。

  本来是一位实验室蹲，结果被迫继承了家产。

  我啥也不会就一臭老头，幸好我儿子争气，办房地产办得越来越好。

  不过我们家只有我的好孙子和我一样喜欢海洋，我的孙子和孙女都很可爱，我从小就教导他们海洋生物知识，孙女虽然学进去了，但是并不怎么感冒。

  我的好孙子喜欢得要死。

  还说自己的真爱一定是大海。

  我不怎么爱说话，也不怎么在家庭群里面聊天，不过最近听说我的好孙子有了未婚妻，叫什么妙妙。

  平时我是一个封建的人，比较支持家族联姻。

  但这一下我突然觉得家庭情况相当什么的也没那么重要了。

  因为一听到这个名字，我就觉得。

  这个小女孩一定非常非常好。

  呀，好喜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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