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夏这边做完了杨乐的思想工作，安定好了自己的大后方，又赶紧抽时间补好了田甜那件抽丝的披肩。

  成了名的导演、演员总喜欢说一句话——戏比天大，当然这“比天大”说对于所有“蝼蚁”来说的。打个比方，剧组所有的助理只要敢磨磨蹭蹭耽误一分钟，首先就会被他们部门的老大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导演和制片主任自然更不必说，他们骂人还需要理由吗？其他比如明星的经纪人——如果在现场的话，至少也会十分不客气的阴阳怪气一顿。

  而到了明星大腕这里，什么比天大，他们的心情才是比天大！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迟到早退，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找茬耍大牌，浪费所有人的时间，谁敢当面说，不但不能当面说，还得哄着顺毛，只求这些祖宗能把戏拍完。

  林之夏纵然看不惯楚瑜的行径，但作为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工作人员，再多的看不惯也只能忍着，毕竟，她还有三个助理，还有介绍她这份工作的齐煦。

  服装组的几个小年轻确实也挺争气的，此刻已经一个个兢兢业业地守在各自的岗位上了，仿佛下午的那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不过林之夏担心杨乐见了楚瑜心态一时之间不能完全调整过来，就安排了白晶晶和她一起盯着现场的服装。好在楚瑜下午只有两场戏，而且是两场过场戏，很快就拍完了。她走的时候，看到正在给田甜整理衣服的杨乐和白晶晶，冷冷地哼了一声，她的助理马上就拍了拍她的背，跟哄小孩子似的，“宝宝不气，我们宝宝不气。”一边还递上水杯给她喂水。

  杨乐和白晶晶都忍不住在心里冷笑，这他妈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搞来的巨婴啊？

  白晶晶忍不住想要哼回去，却被杨乐拉住了，“林姐说了，咱们不能因为被狗咬了就去咬狗。”

  声音很低，几乎没有感情，不过白晶晶还是听出来那么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来。她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正在放空的田甜，田甜对着她温柔地笑了笑，有点俏皮的样子。

  这天接下来的戏一来演员人数比较少，二来没有流量，三来没有调整灯光、道具的地方比较少，因为拍摄起来就相对顺利，不到十点钟便收了工，张腾元交代完摄影指导和DIT，便准备先行回酒店洗澡，结果他刚走到车旁，就接到了秦升的电话，对方的语气有点倦怠，“老张，我在老地方等你，喝一杯吧。”

  所谓的老地方，是离酒店不远的一家烤鱼店，说它是烤鱼店，其实不太确切，虽然它的门头上黑底金色的写着“徐娘烤鱼店”，但它只是偶尔做烤鱼，一般情况下，它的业务主要是冬天的火锅和夏天的烤肉。

  因为有个场地临时出了问题，有些问题外联制片做不了主，秦升只得亲自去协调。

  等张腾元赶到的时候，牛腩火锅已经上桌了，老板娘正亲自将绍兴醉鱼、油焖笋、爆炒螺蛳、凉拌海蜇四个下酒菜端上桌，见张腾元进来，一个带点幽怨低眼神甩了过去，嘴上又娇娇俏俏的招呼，“张导，稀客啊。”倒真有点坐镇龙门客栈的金镶玉的味道。

  “不敢不敢，我天天都想来看小徐你呀，可这不是秦主任不让吗？”最难消受美人恩，张腾元边脱外套边把锅甩给秦升。

  秦升将烟头按进烟灰缸里，“说的我好像不想小徐似的，小徐，是吧？”

  “行了，你们就别忽悠我这老太婆了，谁不知道你们喜欢十八岁的长腿小姐姐啊。”老板娘媚眼一斜，便拿着空托盘走了出去，顺手还替两人关上了门。

  张腾元看放在桌脚边的一提啤酒，以为秦升这次出去事情办的不顺利，“怎么，场地协调不下来？”

  秦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他天真好还是蠢笨好，“我说老张，你说你……哎。”

  “我怎么了？你别一上来就搞事啊？”

  秦升不说话，只是盯着老张，似乎想从他脸上看他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的，最终，他只是叹了口气，给两人都满上了酒。

  “哎，我说你别自己不痛快，就拉着我也不痛快，我最多就能陪你喝一顿啊。”他和秦升也算逢于微时，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张腾元说个小场记，秦升是个统筹助理，都是在现场谁都能吼两句的小蝼蚁，后来两人虽然不常在一起工作了，但这份感情确实保存了下来的。

  秦升提了一杯，看着张腾元也一饮而尽，才恨铁不成钢地道，“我说老张，你到底是真不明白还说假不明白？”

  张腾元还是有些不明所以，因为他实在没有太多的时间和心力去思考更多的事情了，最近孩子病了，他心里火急火燎的，但是人又回不去，边更加着急。再加上拍摄的不那么顺利，楚瑜这人是他自己选的，面试的时候觉得戏还不错，可到了正开拍的时候，他都想跪下叫她姑奶奶了，这姑奶奶无论什么情绪都是撅嘴瞪眼跺脚，还有那么夹子音，用录音师的话说——她这嗓子是被门夹了吗？而且她还听不懂戏，不管他怎么调教，她永远都在卖萌，跟角色唯一的关系大概就是毫无关系吧。

  可这些苦，他没法说啊，人是他选的啊，调教不出来也是他作为导演的无能啊！

  “老张，我实话实说，你也别太惯着那些小网红了。”秦升也累的很，这两天他就呆在车上了，现在整个人都腰酸背痛的，何况他和张腾元也不是需要虚与委蛇的关系。

  一听到小网红，张腾元有些反应过来了，“怎么，有人告状告到你那里去了？”

  其实这样的事情，每个剧组都有，甚至常常发生，这些爱豆、网红被自己的粉丝宠坏了，一个个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书读的不多，钱赚的比90%的人多，所以，他们总理所当然的认为全世界都应该哄着自己顺着自己。

  “我助理跟我说的。”

  那就不是告状，是秦升对剧组的掌控力，哪怕他人不在现场，现场发生的事情，他一样知道的清清楚楚，“老秦，我觉得你是过于紧张了，虽说林老师说老板的人，但是她也不是那种会背后吹——嚼舌根的人……”

  张腾元话未说完，就被秦升打断了，“老张，这事儿跟林老师没关系。”他定顿了一会，似乎在思考怎么说，“你拍上部戏的时候，我就想说的，我觉得你现在太迁就这些网红、爱豆了。”

  “他们有流量嘛。”张腾元夹了一块醉鱼，有些无奈，自从他回来，他总觉得自己和这个圈子有些脱节了，所以，他努力想回到曾经得心应手的时候。

  “你又不是没有代表作的导演，没必要去巴结那些流量！况且你只是因为老婆生孩子暂时休息了一年而已，这圈子的变化真没有你想象中的大。”

  流量是个好东西，但是往往成也流量败也流量，不是吗？

  张腾元没有说话，只是举杯敬了秦升一杯，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秦升也不说话，两人就默默吃着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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