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由王妈送来。孟素侧头看了王妈一眼，王妈边将饭菜放在桌上，手上张罗着，眼看着手，嘴里却还说：“先生今晚有饭局呐，晚些时候该回来吧。”

  孟素吃的很慢，但今晚的清炒莴笋丝颇为爽口，孟素也难得地多吃了些。

  饭后，王妈收走了盘子，孟素默默靠在床头上。几日来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多，她便总是一个人思考着。说是思考，脑子里似乎也空空，时间替她消化着最近的事，孟素连自己笔直地坐了许久，都没意识到。

  晚上九点。门把被转动，也许是受到了什么鼓舞，顾明周又来了。一个丫头跟在他身后，把一个小碗放在桌子上，便端着空托盘走了。

  顾明周同中午一样在椅子上坐下，端着玩，递到孟素嘴边；嘴角仍挂着宠溺的笑意：

  “小素。喝了它。”

  一股浓烈的苦涩味直冲鼻腔。

  “这是什么？”孟素不禁皱眉。

  “只是些寻常的补药。”

  孟素毫不掩饰厌恶，将头偏向远离顾明周的一侧：“我这几日，身子已经舒爽了许多了，王妈煲了许多汤，进补不过量，我既没病，这药我就不喝了。”

  “你这几天太虚，一直没大补，今天开始喝药，也是医生的安排，”顾明周将药收回身前，修长的手指捏着调羹拨动碗里的药液，随后又递到孟素面前：“乖，小素，就算你不听我的，医生的话也是要听的。”

  语气仍是极致的温柔。话里却没有意思退让的意味。

  “这是安胎药吧。”孟素已不愿与他多费口舌，“这孩子我不生，这药我也没必要委屈自己喝。”

  清清凉凉的声音，一下将笑意从顾明周嘴角抹去，顾明周愣在原地，过了好几秒才又“呵呵”地笑了两声：

  “小素，是不是最近躺的太多，说起话都糊涂了。”

  “我这几日是浑浑噩噩，但醒着，梦着，我就想明白了一件事。”

  “这孩子我不能要。”

  “不能要，”顾明周勉强挂起的最后一丝温和的笑容也消失殆尽，面色是奇怪而让人捉摸不透的诡异，“小素，你在说玩笑话吧。”

  说着，顾明周将汤匙放在桌子上，红褐色的液滴落在红木的茶几上也只见反射出的淡淡微光，顾明周空下的右手不及孟素反应已捏上孟素颌边的双颊：

  “小素你告诉我，你是要喝还是不喝？”

  “我不…”不待孟素说完，机敏的右手已趁势捏开了她的嘴；顾明周的力道十分精巧，不仅避开牙齿与肉的磕碰，又能叫人肌肉酸麻，使不上力去将嘴合上。孟素全力挣扎着，最后也难免齿间空出缝隙。

  药从缝中灌进，又从嘴角流出，半碗下去，孟素被呛到，猛烈地咳嗽起来，口中的药尽数喷洒在身前的被子上，留下斑斑驳驳的棕色痕迹。

  不用照镜子，孟素都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狼狈：不谈面前的药渍，生理上的不适和屈辱感已让她红了眼眶，发丝在挣扎中粘着药液贴在脸上，苍白的下巴尖上还挂着尚未留下的药滴。

  顾明周心有不忍，待孟素咳嗽平息后，掏出手帕，默默地替孟素擦起了下巴。

  雪白的手帕留下难以洗去的污迹，孟素抬眸看向身边站着的这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男人，目光相及，本已泫然，眸中珠光却在这一刻停在眼底。

  顾明周有些不自然，语气虽冷，还是尽量放缓了语气：“你累了。一会王妈会来替你换洗，你还是早些休息吧。”言罢，顾明周转身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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