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乌洛波洛斯，没有谁会认为自己的神性之理是完美无瑕的，或许就连乌洛波洛斯也不这么认为。

没有什么是不可改变的，哪怕是伟岸的神明，也可能因为一个微小的破绽而跌下神座。

——《论神性道路的兴衰与更迭》米芙朗琪罗著。

……

“你是从哪里知道月落城这个名字的？”

海瑟妮和奈莉尔都看向西楼兰，她缩了缩脑袋，嘴巴张阖了半天，最终还是迟疑着说道。

“我，我没听过，是那个人告诉我的。”

奈莉尔双眸一凝，洛尔告诉她的？！

西楼兰被这两人盯住，相当从心，只能老实交代道。

“那个人说，如果想要找他，就去月落城……沙漠这么大，谁知道月落城在哪，我还想着找人打听打听呢？”

西楼兰说着说着，不由有些泄气：“我本来还以为是什么偏远地带的小城，谁知道月落城竟然就建在阿维萨斯。”

千百年来，沙民们日复一日地追寻着神秘的阿维萨斯，却从未听闻有谁真正抵达过。

甚至不少人悲观地怀疑道，那片神明庇护的绿洲也早已被风沙掩埋，毕竟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无论是王权，还是庇护所，甚至是赖以生存的水源。

“所以月落城到底是什么样的城？”

奈莉尔疑惑地问道，纵然她通读此世诸多秘典，也从未听闻过沙漠中有这样一座城池，她更加费解的是，洛尔又是怎样知晓的？

月落城跟少年之间到底有怎样的联系？

“……那是一座被诅咒的城。”

海瑟妮忽然开口，深不见底的眸子盯着西楼兰：“很多时候，你去到那里，只能瞧见残垣断壁，那片不知道被光阴毁弃了多少年月的废墟中空无一人，你注定一无所得，却能活着回来。”

“而有些时候，你去到那里，满目琳琅璀璨，如上神所居，白银为砖琉璃作瓦，就连尘埃都是金子磨成的沙。”

西楼兰听见金子之后突然眼睛一亮，还没等她露出神往之色，就听见沙尘王室的公主语气幽幽地说道。

“那是魔鬼的赌场，如果你足够幸运，那么一切的欲望都会被满足，一切的梦想都能被实现……只要你能活着回来，注定会名扬沙漠，叱咤风云。”

“但也可能，你就死在那里了。”

……

“陛下，您终于回到了这里。”

风中的声音感慨地说道，洛尔在城池中央的喷泉雕像前停下，眯起眼打量着眼前宏伟的雕像。

那雕刻的并非人类或者某尊已知的神祇形象，更像是一种魔物，它拥有三个头颅，分别是羊头，牛头和人类女性的头颅，它的一条腿生着如同公鸡一般的爪子，这些元素叠加在一起颇有些诡异的惊悚感。

但偏偏雕像所呈现的姿态非常优雅，就像是淑女一般彬彬有礼，它微微俯身，三双眼眸同时凝视着面前绝美的少年。

“你是谁？”洛尔问道。

“我是被您流放在此地的欲望。”

魔物恭敬地回答道，但兽性的眼眸里却有浑浊的黑暗在涌动。

“陛下，这场宴席已经为您准备了千年。”

……

“很抱歉，我也不知道月落城在哪？”

海瑟妮坦诚地说道，但奈莉尔和西楼兰并不相信，作为沙尘王室的成员，她肯定比其他人知道得多。

“在这沙漠里讨日子的，哪个不知道阿维萨斯，就算知道了月落城在阿维萨斯里面又如何呢？”

海瑟妮反问道：“这么久过去了，谁真正去过阿维萨斯？去过的人都不会说，说去过的也都是酒后胡言乱语。”

“那你怎么知道那里的情况？”

奈莉尔问道。

“一部分是民间传说，另一部分是王室内部口口相传的记录，但大多荒诞无稽。”

海瑟妮神色平淡地说道：“比方说那座城里囚禁着魔鬼，能实现人们的愿望，这样的故事你们觉得可信吗？”

奈莉尔沉默不语，倒是西楼兰配合地摇摇头：“骗小孩呢？”

“我可以将自己所知的全都告诉你们，虽然其实也并没有用，想要去往那座城需要请柬，茫茫沙漠，也只有一小撮人能够得到请柬。”

海瑟妮说着，摇了摇头：“更何况，那座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人们只知道阿维萨斯，或许再过不久，月落城这三个字就会被彻底遗忘……”

“但它还是出现了。”

奈莉尔忽然幽幽地说道，海瑟妮那双细长的眸子一下子放大，出现片刻的失神。

“并且身为沙尘王室血脉的你，原本就拥有一份请柬，我说的对吗？”

海瑟妮神情复杂地注视着银发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睛让人想到了警觉的走兽。

许久，她才轻轻叹了一声，三人间的气氛沉寂下来，西楼兰不敢开口，左瞄瞄这个，右瞥瞥那个。

“所以你那时才会这么害怕，你其实也拥有请柬，只是不敢去……”

奈莉尔说道，却被眼前的公主打断，她眼底流淌着清晰可见的愤怒，但更深处，却藏着无法言喻的惊恐。

这份惊恐并非来自奈莉尔，而是来自某种更加深层的事物，她冷漠地开口，声音像结了冰的溪流。

“够了，巫师，你已经知道得够多了，让这场对话结束吧。”

“很抱歉，希望你能原谅我的失礼，但还请将请柬交给我，我会马上放你离开。”

奈莉尔平静地说道，已经掌握了足够信息的她无意在此地逗留，只要找到洛尔，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你就那么想去吗？”海瑟妮轻声说道。“越是强大的巫师，就越有可能死在那里……”

“那说明她们还不够强大。”

银发少女自信地微笑着，露出白净的牙齿，海瑟妮的眼神出现了片刻的恍惚。

很久以前，那个人也曾经神采飞扬地跟她说过类似的话。

【她们失败了，只是因为她们不够强大，妹妹，相信我，我一定会终结王室的诅咒，让子民过上幸福的生活。】

可，你不也失败了吗？

如今的你又在何方呢？

想来……已经死了吧。

海瑟妮垂下眉眼，语气嘲讽地说道：“我认识一个人，她也跟你说过一样的话，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人，总是以为自己能够拯救什么，实际上深陷泥潭而不自知。”

“你们会死在那里的，和自己的欲望埋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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