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在霍家吃的，吃过饭霍嘉木找队里借了牛车，又将宋暖一家送了回去，到了家门口，大家很默契地将空间留给小情侣告别。

  翌日清晨，程也来找宋暖，两人打算去县城洗照片，顺便瞧一瞧王得水的瓜子生意和两个舅妈的饭店。

  县城的照相馆里是位老师傅，宋暖付了加急的钱，说好明天再来一趟。

  好不容易来个大单，老师傅直言今晚不睡觉加班都得给他俩洗出来。

  县城的街道比往常热闹了许多，两人在电影院门口看见了二哥。

  王得水正在和旁人交涉，那人显然是电影院门口卖炒瓜子的小摊贩，此刻正脸红脖子粗和王得水嚷嚷着。

  一定是昨天的五香瓜子抢了人家生意，眼瞧着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宋暖怕王得水势单力薄，抬步便想上前。

  手腕被程也拉住，她疑惑地看向男人，程也朝她颔首，示意她稍安勿躁，

  “不像是在吵架，放心，二哥应该能应付。”

  听了他的话，宋暖又仔细观察了番，那小摊贩情绪激动，但肢体动作却没有要动手的迹象，反观王得水，明显淡定得多，手指比划着，像是在砍价。

  两人交谈了好半晌，那小摊贩最后简直换了副嘴脸，不断朝王得水哈腰致谢。

  王得水一本正经转身，就见到宋暖和程也在街对面看着他。

  他脸上严肃的神情不见，朝两人露出笑，左右观望，小跑过来。

  “暖暖，程也，你俩怎么在这里？”

  宋暖道：“我俩来县城洗照片，顺便看看你和舅妈她们。”

  她看向二哥手中空空如也的麻布袋，又看了看他身后满脸喜悦的小摊贩，顿时明了，

  “二哥，五香瓜子很成功吧。”

  是肯定的语气，直接让王得水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一倍：

  “可不是嘛，还得多亏了咱们暖暖，昨天一下午卖了我一周的量，连带着白味炒瓜子都多卖了不少。”

  他上前一步，凑到两人面前，悄声说：

  “昨天引得不少人眼红，大哥在卖卤蛋，顾不上我这边，我势单力薄，不打算抢他们生意，就想了个办法，让这些人到我这里拿货，虽然没零售赚得多，但利润也很可观，还省了不少力气。”

  宋暖对她这个二哥，是真心佩服，既能抓住风口又能有这般机灵的脑瓜子，让她这个从后世回来的人都自愧不如。

  她竖起大拇指，称赞道：

  “二哥你真厉害！”

  小妹真心实意的夸奖让王得水得意得快要飘上天，他拍了拍胀鼓鼓的衣兜，豪迈地朝两人说：

  “二哥赚了钱，你俩想吃什么，走，二哥请客。”

  程也嘴角微勾，以拳抵唇，轻咳了两声，王得水和他明明差不多大，这人却总将他当做宋暖一般的年纪。

  程也还是很享受这种有哥哥的感觉，在程家他是老大，在宋家他是老幺，有哥哥照顾的感觉还是很不错滴。

  二哥要请客，两人也没跟他客气，一人在街边的小摊上买了一个烤红薯。

  王得水还不忘记家里的宋清禾，让宋暖给姐姐也捎上一个。

  他还要去谈生意，宋暖和程也吃着烤红薯和他道别。

  “家里人过得越来越好，我们在省城也就放心了。”

  宋暖看着二哥的背影，笑眯眯地说。

  程也三两下将她剩下的烤红薯塞进嘴里，囫囵道：

  “放心吧，二哥很聪明。”

  宋暖笑睨着他，看着男人脸颊鼓鼓还不忘回话，只觉他可爱得紧。

  两个舅妈的饭店开在距离县高中不远处，周围除了高中还有纺织厂和玻璃厂，是个人流量大的好位置。

  还没到饭点，此时店里没什么人，但店门口已经传出了霸道的香味，一闻就知道是二舅妈的手艺。

  大舅妈在擦桌椅，见着宋暖两人，哎呦一声，赶忙迎上来。

  寒暄了半晌，宋暖这才得知当初提议开这家店的人还是颇有商业头脑的二哥，包括这间店铺，也是两个舅妈共同做卤蛋生意一点点攒起来的。

  都说亲兄弟明算账，为了保证公平，两家人在王父王母的见证下立了字据，二舅妈辛苦，二房占七成，大房占三成，且两人的卤蛋生意转托给大哥王得柱。

  这样算下来，两家人也算收支平衡，内心也都没有龃龉。

  大舅妈更是对这个二弟妹心生感谢，毕竟饭店生意红火全靠二弟妹的手艺，就连自家儿子的卤蛋生意，也全靠二弟妹一手配置的卤水。

  只要心是齐的，劲儿往一处使，家里如何不会和和美美。

  老师傅效率杠杠的，两人第二天来时，满满一胶卷照片已全部洗出。

  宋暖付了尾款，将王家的照片交给大舅妈，这才和程也一起回三道口。

  全家福是大尺寸，被裱在程志伟买来的相框里，就挂在堂屋的墙上，周围还有小辈们的合影，双人照，三人照一共好几张。

  程老爷子看着照片，笑得满目慈爱，只是笑着笑着，眼眶在不知不觉间泛红。

  大儿子一家的合照，却偏偏没有大儿子身影。

  像是看出老爷子的揪心，徐凤兰悄悄擦去眼角的泪，小心翼翼从存折里取出一张寸照。

  那是丈夫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当初老爷子看她万念俱灰，怕她挺不过去，特地将照片给了她。

  小小的寸照已经老旧，却没有半分折痕，显然被徐凤兰保存得很好。

  她释然地笑着，上前将丈夫的照片放在全家福旁，  装订进相框里，这一刻，程家的全家福才算真正的完整。

  “凤兰，你……”

  程老爷子声音都颤抖了，这可是大儿子仅存的照片，大儿媳保存了这么些年，却在今天拿出来。

  徐凤兰朝老爷子露出宽慰的笑：

  “爸，就让孩儿他爹留在家里陪你吧。”

  徐凤兰深刻地知道，公爹对丈夫的思念，不比她少，她还有一张照片当做慰藉，而公爹却仅凭脑中的回忆。

  既然是全家福，怎么能没有孩子他爹，能在家陪一陪公爹，想来也是孩子他爹愿意看到的。

  程老爷子早已在徐凤兰说出那句话时就已经老泪纵横，年轻时征战沙场，却没能护住自己的孩子，这是老爷子的心病。

  一身风骨的老人，此刻却被自家儿媳抹去了心中的伤痛，怀里抱着相框，泣不成声。

  小辈们擦着眼泪默默退出堂屋，将空间留给这个满身风霜的老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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