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光，吃饭了。”

  一道柔和的声音将正在河边发愣的清秀少年唤回了神。

  少年低头看向水中倒影，水中人鬓若刀裁，眉如墨画，肌白如雪，五官有些稚嫩。

  “这是……我吗？”少年眉头微皱，有些疑惑，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或者说……想起来了什么。

  “小光？你这孩子，发什么呆啊！”柔和的声音已经来到身后。

  被唤作小光的少年转过身，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贵妇人，他的眼角忽然湿润起来。

  “娘……”少年干涩开口，很不习惯，但喊出来之后，瞬间就有一股委屈涌上心头。

  贵妇人将少年拉入怀中，心疼地安慰道：“小光，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少年忽然笑了，他擦了擦眼泪，连忙说道：“娘，我没事，只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贵妇人蹲下身，用手巾帮少年擦拭眼角的泪水，问道：“做了什么梦？怎么还能让你哭了？”

  少年笑着，心中暖洋洋的，他摇摇头道：“我记不得了，娘，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贵妇人牵着少年的手，往一处富贵的人家走去。

  ……

  少年姓姬，单名一个光字，家住洛阳虎牢，官宦世家，家底殷实。

  据说姬家祖上是黄帝，但具体是不是，无从考究，也无人相信。

  毕竟这年头，但凡家里有点余粮的，都喜欢让家里的小崽子去读私塾，往肚子里装点笔墨。

  然后就喜欢追本溯源，一旦这个姓氏找到某个有名有姓的大人物，整个家族就挂靠在这个大人物身上了。

  用老百姓的话就是吃饱了撑的。

  姬光出生就伴随着祥瑞，家里佛光普照，他名字中的光字就是这么来的。

  姬光生来就十分聪慧，两岁便已经认识了所有常用字。

  随后家里就为他请了教书先生，正式教授他儒家绝学。

  姬光学习速度之快，连教他的先生都为之赞叹，夸赞他将来必成大器。

  ……

  十二岁那年，姬光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虎牢想为他说亲的人踏破了门槛。

  但是姬光不知为何，就是不感兴趣，也不是性取向有问题，但就是觉得自己不该结婚。

  一日，一个老和尚来到了姬家门口，被姬家人恭恭敬敬地迎接了进去。

  姬光父亲名为姬寂，一直无子嗣，于是便每天拜佛求子，最终他夫人怀上了，生下了姬光。

  姬家认为姬光就是菩萨赐予的，于是姬家对和尚之流十分尊敬。

  老和尚走进门内，正好遇到姬光上完课，在门外休息。

  老和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小施主与我佛门有缘！”

  众人齐齐看过去，老和尚说的正好是家里的小少爷姬光。

  姬寂上前，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道：“大师，这是犬子，名为姬光，将来可是要入朝为官的，不可乱说啊。”

  老和尚却摇头说道：“非也，小施主天生佛子，该入我佛门才是。”

  他的声音不大，但恰好被姬光听入耳中。

  姬光走上前，仰头看着老和尚道：“我怎么觉得你有些熟悉？”

  贵妇人将姬光一把拉在怀里，愤怒地看向老和尚道：“大师，还请慎言！小光天资聪颖，连先生都说他未来入朝为官，必成大器，如何出得了家？”

  姬光仰头看向自己的母亲，他疑惑不已，这还是他第一次从自己母亲眼里看出了不安与焦急。

  他问道：“娘，出家是什么？”

  “出家……”贵妇人声音颤抖，没有说下去。

  姬寂一脸的沉默，不愿意多提。

  “出家是什么？”姬光从父母那里没有得到答案，便看向眼前的老和尚继续问道。

  老和尚双手合十道：“出家便是还天地因果。”

  姬光眉头一皱，这些是家里先生不曾教过的，但是他为何感觉到有些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

  “我为何要还天地因果？这天地与我有何因果？”他追问道。

  同时，他的内心之中有什么东西开始往外涌现，迫切想要出来，但总是隔着一层薄膜，让他很难受，很想知道答案。

  老和尚笑着看向姬光道：“你出生，佛光普照，天地为你开慧，如何不算因果？”

  老和尚这一句话，令姬光愣在原地，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心底浮现，越来越清晰。

  姬光目光呆滞，喃喃道：“却有此大因果，我该还！”

  “不要！”就在这时，贵妇人的声音颤抖，眼泪流淌下来，她如母鸡护小鸡一般，将姬光死死护在怀中。

  她带着哭腔说道：“娘不要你还，娘可以代你去还！小光你不要离开娘！”

  贵妇人的声音让姬光从呆滞状态醒过来，他忽然面露痛苦之色，表情挣扎起来。

  他抱着头，很痛苦。

  他心中有一道声音告诉他，他该去还这因果，但是潜意识告诉他，他不想离开，他怕自己离开之后，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爹娘了！

  “小施主，你可想好了？”老和尚开口道，声音飘渺，充满着诱惑力。

  姬光从贵妇人怀中抬起头来，神色抗拒，犹豫不决：“我……我……我……”

  “你可愿出家？”老和尚再度问道。

  姬光痛苦挣扎，心里的声音怂恿着他离开母亲的怀抱，去老和尚身边，跟随他而去。

  但潜意识里，他恐惧，不愿意离开，害怕百年之后再回首，父母已化作尘土。

  “小施主，你可愿意还大因果？”

  “小施主，你可愿意还大因果？”

  “小施主，你可愿意还大因果？”

  ……

  佛音如魔音，一声声叩击着姬光的心神，令其头痛欲裂。

  “我……啊！！！！我……”

  姬光抱着脑袋，感觉自己脑袋快要炸了。

  “小施主，你可愿意还大因果？”

  老和尚再度开口。

  姬光双目通红，布满血丝，他犹如一头困兽，猛然看向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这老和尚怎么这么可恨？

  他本能地抗拒跟随老和尚离去！

  “我不出家！”姬光最终喊道，“我还你的大因果！”

  他说完，一道光便是从其体内飞出，射向老和尚。

  姬光本能地想要伸手去抓，但什么也没有抓住。

  “哎……看来也不是百分百能行啊！”得到那道光之后，老和尚轻叹一声。

  下一刻，姬光表情剧变，随之而来的是周围一切如镜子般破碎开来。

  “不对！”猛然间，慧可回过神来。

  “吃了他！”

  只可惜，他回神晚了，只听见了一道冰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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