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离开上海，只能走陆路。

  但陆路的情况更不乐观，各个班次的长途汽车早已把半个月之内的票都卖光了。

  不光是上海，就连附近几个城市的长途汽车也很紧张。

  就拿苏州来说，很多人买不到车票后通过各种方式到了苏州，听说还有人花几天时间步行去的。

  就连苏州开出的长途汽车也买不到一个星期之内的票了。

  高价买票是个办法，但刘一眼他们三个人，想买到三张同一班的车票，难上加难。

  “那怎么办？”苏白没主意了。

  “姐你别急，我有办法，开车把他们送到南京！”

  南京无战事，客运方面不紧张，万绮丽向苏白保证，她当天就可以回来。

  “好，什么时候能走？”苏白问。

  “先买几桶油带在车上，今晚出发，到了南京我给他们买好车票后，如果顺利的话，最晚明天晚上就能回来。”

  “让许天意去吧。”苏白说。

  “这件事要想快必须我去。”

  按万绮丽的说法，日军在从北往南攻，为了安全需从西部或西南方向离开上海，还要绕开法租界，万绮丽担心许天意本来对上海就不熟悉，东绕西绕转了向搞不好会开到战场去。

  还有，万绮丽有军统的证件，可以一路畅通地将三人送出上海，再经苏州、无锡、常州到达南京。

  许天意就算出了上海也无法顺畅地到达南京。

  “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苏白抓着万绮丽的胳膊说。

  “放心吧姐，走这么远的路我总得给罗品章打个电话才合适，让天意哥去买汽油，我打个电话就回来。”

  万绮丽算好了，她步行去找公用电话，等她打完电话回来，许天意也差不多把汽油买回来了。

  “好吧。”

  万绮丽先出了圣玛丽，苏白把许天意叫来，安排他去买汽油，苗医生也要跟着去就一起去了。

  一个小时后，万绮丽先回来了，电话打通了，但罗品章出任务了，不在。

  万绮丽自信地说，没打通也没关系，就算罗品章事后知道了这件事，他也会帮着压下来。

  “嗯，”苏白点头同意，任何时候，爱情的力量都是无穷的，谁让罗品章爱上了万绮丽呢？

  许天意这个不省心的家伙，关键时候掉链子，直到天色发暗，院里的几口锅架起了火，肉下了锅也没看见许天意回来。

  一直等到晚上九点，院里的医护人员和伤兵们已经喝到了一定温度，开始唱歌跳舞时，许天意和苗医生才走进了院子。

  “出什么事了，车呢？”苏白和万绮丽迎上去问。

  得到的答案是：车子撞了，已经送去修了。

  “你们猜，我们遇到了什么事？”许天意显得很兴奋。

  苏白都没拿正眼看他，遇到什么事能比送刘一眼离开上海重要？

  苏白有一种感觉，工部局的巡捕随时都会出现在这里，也许一秒钟之后就会发生。

  这个时候，万绮丽比苏白沉稳得多：“说吧，遇见什么了，不是鬼吧？”

  “就是鬼啊，让你猜到了！”

  苏白一脚就踹了过去：“你，也给我随刘一眼一起滚回龙兴去！”

  许天意没躲，生生挨了苏白一脚后挠着头说：“蓝小姐自从来了上海后，一天比一天爱动手脚了。”

  他说的没错，苏白也记不清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动不动就打人或踢人了。

  “都是让你们气的！”

  “蓝小姐你别气，听我说嘛，我看见了王树安！”

  这一句立刻让苏白和万绮丽提起了精神。

  二人异口同声地问：“在哪儿看见的？”

  许天意得意了起来：“我没瞎说吧，是不是看见鬼了？”

  这一次，没等苏白出手，万绮丽一个飞腿踢到了许天意的屁股上。

  “你怎么也踢人啊，不知道你踢人很疼吗？”许天意捂着屁股说。

  苏白要抓狂了，怎么都变成这样了？

  “蓝小姐生气了，你看不出来还是眼瞎了？”万绮丽这么一说，许天意才停止了卖关子。

  几个小时前，他和苗医生开车刚刚进入华界，就听到附近响起了枪声，一伙人提着枪从旁边的巷子里跑出来，边向后开枪边跑，跑在最前面的人差点撞到许天意的车头上。

  许天意一个急转弯就撞到了路边的一根电线杆子上。

  “把电线杆子都撞歪了！”苗医生在一旁插嘴道。

  “你闭嘴！”万绮丽训了他一句。

  苏白却在想，电线杆子是深埋在地里的，能把电线杆子撞歪，这车得开多快？

  完了，自己的车肯定报废了。

  要不是许天意说王树安死了让苏白提起一点精神的话，怕是被他们气瘫了。

  许天意让苏白和万绮丽看他的额头，受伤了。

  就在许天意从被撞后的晕头转向定过神来时，他看到了王树安。

  王树安从车边跑过时，正好被一枪击中。

  “真的死了？哪里中了枪？”万绮丽问。

  “没看清啊！”

  “那你说他死了？”万绮丽又问。

  苏白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被同伙像死狗一样拖着，扔上一辆车的，他浑身是血，真的像死狗一动不动啊！”

  许天意说，王树安一定不是个普通的小特务，那几个拖他到车边又把他扔上车的人都没上车，而是就地卧倒阻击追击者，结果，一个也没活了，全死了。

  “你们猜，我还看见谁了？”许天意又问。

  “不管你看见谁不要告诉我，明天一早，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苏白气得鼓鼓的，转头就走，再也不想听许天意说一句废话了。

  这个许天意在龙兴时就有点话多，但并不惹人烦。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天比一天烦人了。

  刘一眼！苏白想起来了，就是从刘一眼来到上海后，整天和许天意拌嘴，把许天意带坏了！

  人没带坏，把嘴带坏了。

  和大伙碰了几杯后，苏白的心情才好了些，也不像刚才那么暴躁了。

  车子十有八九报废了，自己能有什么办法呢，苏白突然觉得自己很累，有了想放弃的念头。

  既然无法把刘一眼送出去，就听天由命吧。

  苏白觉得自己这么倒霉，凡事不顺也是命。

  李老师像个幽灵般地凑到了苏白身边，他举着一杯酒给苏白敬酒。

  碰完杯后，他似有感慨地说：“蓝小姐，有句话我得说。”

  “说吧，我听着呢。”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李老师摇头晃脑地说。

  “李老师是在说我吗？请明示。”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李老师说完这半句话句……走了！

  苏白真想把酒杯砸到他后背上，这时的苏白，杀人的心也快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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