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对苏白讲过，大少爷孔南开在天津时曾经与一个外国女子相好，还想娶她进孔家，结果被孔老爷一气之下连他也不允许回孔府了。

  那还是孔府搬回龙兴前的事，直到孔老爷病重才允许孔南开回府，结果，这个短命鬼最终也没能回到家。

  也因为孔老爷几年没让孔南开回家，在龙兴重新修建后的孔府里，除了孔岱之外，没有一个下人见过大少爷。

  就连六姨太都没见过。

  二太太编造了一套谎言把苏白弄进了孔府，之后发生的种种事情让苏白这个大少奶奶的真假就说不清了。

  到现在为止，苏白也说不清自己这个大少奶奶身份在孔府有几人相信是真的，又有几人知道自己是假货却又因自己可以为他们提供生活保障而假装相信的。

  好在，自己不用再为孔府这些糟心事烦恼了。

  万绮丽是后来进孔府的，对苏白之前在孔府的种种遭遇可能从孔曼和孔云口中有所了解，但但并不详细，苏白也没对她说过。

  她听到孔南开居然混了个洋女人也是笑个不停。

  “孔老爷当年要是允了这门亲事，姐姐就只有做二姨太的份了！”

  许天意回来了，他买回了生煎、熏鱼和排骨，杜医生兴奋地说，许天意把一家小饭馆炖好的一大锅排骨都买了下来。

  圣玛丽的院里沸腾了。

  八一三开战后，随着战事的不断升级和一些无良商人的囤积居奇，物价上涨了不少，物资也开始呈现出紧张的趋势，能在一个前线救护队里吃到这么好的伙食是极其难得了。

  特别是伤兵们，从第一天上战场开始，就一直靠干粮果腹，到了圣玛丽后喝上了粥，有肉丝的粥，今天的排骨熏鱼生煎管饱吃，做梦都没想到。

  几名重伤员也不愿躺在病床上等人送饭了，由轻伤的弟兄和护士们或抬或架地把他们弄出来，躺坐在操场的地上和大家一起欢乐。

  苦中作乐，苏白想到了这个成语后，又想起了唐代王瀚《凉州词》里的名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想想眼前这些生龙活虎的小伙子们大多数都会在数日后陆续返回战场，他们又有多少人能活着回来呢？

  苏白不由的眼眶湿润了。

  她一挥手：“天意，去买酒！”

  半小时后，圣玛丽小学的操场上，欢声笑语、磕盆碰碗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不时还穿插着姑娘们的歌声、一阵阵的掌声，还有夹杂其中的低声猜拳行令…仿佛一场露天的交响乐现场，音色好不好，音定的准不准已经没人在意了。

  高亢、兴奋，只有苏白一个人在欢笑之余感到了一丝伤感，一丝悲壮，欢乐的当下场景与战场的惨烈画面交织出现在眼前……

  “张副院长，李老师！”一名护士的尖叫唤醒了正在惆怅的苏白，扭头一看，三个人走进了圣玛丽，在张副院长和李老师身后，还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手里提着一个皮箱。

  “这是干什么，这么喝起酒来了？”李老师一进院就嚷了起来。

  苏白冷冷地回了他一句：“这是我们圣玛丽的事。”

  “你，你这是对伤员的不负责，这对他们的伤势恢复有好处吗？”

  这时，原本对李老师的到来持欢迎态度的医护人员们，脸上的表情也明显有了变化。

  “负不负责我自己知道，我圣玛丽救护队接治的伤员到目前为止一例感染也没有，轻伤员在我这里的恢复期比其它地方至少缩短两到三天，重伤员就远不止这个数了！”苏白话音一落，立刻有人鼓掌。

  “大家都是为了抗战，观点不同可以讨论，不要动气。”张副院长来和稀泥了。

  “来来来，咱们回你办公室说，还有盘尼西林的最新消息呢！”张副院长连拉带扯地将苏白和李老师拉回了后栋，四人一起进了苏白的办公室。

  “介绍一下呗，这位先生是何方神圣啊？”苏白看了看他们带来的陌生男人，又看了看张副院长和李老师，她猜到了这人可能是李老师所说的那位他的学生，说话也就没多少善意了。

  “这是李老师的得意弟子，来自市立沪南医院的康医生。”张副院长介绍，这位康医生虽然年纪轻，但已经是沪南医院的外科副主任了。

  “你好蓝小姐，早就听先生讲，蓝小姐是咱们国家医药界的奇人，今日得见万分荣幸。”康医生彬彬有礼地打着招呼。

  无论何时，拍马屁的话都是很难令人反感的，这位康医生虽然是李老师的学生，但是，给苏白的第一印象可比他的先生强了不知多少倍。

  苏白也不谦虚了，自己本来就是奇人。

  张副院长说：“蓝小姐，李老师上午回去把这里的情况对我说了，我觉得你们可能有一点小误会。”

  苏白看了李老师一眼，敢情他是回第五救护队告状去了。

  张副院长是来化解误会的，在苏白看来，他更像是李老师找来的说客。

  张副院长先告诉苏白一个好消息，今天早上，他已经强行命令五个救护队开始使用盘尼西林和红霉素。

  之所以要下命令，是因为医学院有些老师正统古板，对没经过临床的药品使用是慎之又慎的。

  苏白觉得张副院长这是向自己表功，施医生的临床记录非常详细，怎么能说没有临床呢？

  没必要细究，只要推广范围扩大就是好事，苏白必须得表达感谢。

  张副院长已经有了一个稳步推行的计划，加上圣玛丽救护队，已经有8支救护队开始使用盘尼西林，几天后，新加入的这五支救护队也有了临床记录。

  这样的话，8支救护队几十名医生签字的临床记录就很有说服力了。

  “李老师在这里也得出几份临床，你的影响力可不同于普通医生。”张副院长强调了一句。

  这么看来，他是要把李老师这个变态强行留在圣玛丽救护队了？

  苏白暂不表态，先让他把话说完。

  这几十份临床记录拿出来后，张副院长就会拿着这些记录和盘尼西林做进一步推广。

  “还要推广？”

  “要的！”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推广的对象不再是医学院的救护队了，张副院长会说服各大医院组成的救护队来做临床，这些中国人的医院有些已经被军方当做后方医院了。

  等这最后一次各大医院的临床记录出来，咱们甚至都不用去找卫生局，他们会来找咱们的。

  苏白无奈地看了看张副院长，也只能同意了。

  这个进度比自己的预期慢了些，但不得不说，非常稳，几乎有百分百的成功率。

  好吧，现在又有了两条路，张副院长这一条的主动性在咱们一方，稳步推进。

  另一条嘛，就是军统了。

  已经和万绮丽分析过了，圣玛丽被袭一事上海站的站长知道详情后一定会重视，此事可能已经报到南京了也说不定。

  惊喜随时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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