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是识字的，但不常写字，会写的字并不多。

  孔云见过母亲写的字，歪歪扭扭非常难看，很多字的偏旁部首都写不在应该在的位置上。

  这封信不同，虽然字写得也不好看，但整体上还算规矩。

  “那你……为什么说谎，又是不想让三姨太她们为难我？”

  孔云没有回答苏白的提问，站起身走到苏白面前，与苏白贴得很近，两人的鼻子尖都快要碰到了。

  她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一句话：“大嫂，我就问你一句话，我娘是不是你杀的？”

  “难得你还肯叫我一声大嫂，好，我告诉你，你娘是生是死我不知道，如果她真的死了，杀他的是日本人。”

  苏白把周北望当时的判断和汪玉田描述的经过综合了一下告诉孔云，一帮日本人在西山一带探矿，二太太恰巧撞见了他们，所以被灭了口。

  孔云看了看仍然坐着的孔曼，似乎并不完全相信苏白所言。

  “那我再问你，我表舅汪玉田是不是你杀的？”

  “是我杀的。”苏白几乎不加思索就把这事认了，如果这事再矢口否认的话，孔云恐怕连二太太不是自己所杀也不会相信了。

  “为什么杀他？”

  “他想睡我，你觉得我该不该杀他？”

  孔云先是愣了一下，想了想后又问：“他想睡你，你不正大光明地把他抓回孔府治罪，却要暗地里让周北望杀他，莫非他抓住了你什么把柄？”

  孔云的反应并不慢，这么快就刨到了底。

  “这件事我不想说，如果有一天二太太回了孔府，也许她会告诉你。”

  孔云又回头看了一眼孔曼，看来这姐妹俩里，还是孔曼说了算。

  苏白又强调了一遍，二太太是死是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汪玉田确实是我杀的，这都是真话，信不信由你们。

  至于为什么不把汪玉田光明正大地杀掉，个中缘由我不会告诉你。

  “对了，我再送你一个实情，江神医是我杀的。”

  苏白说这些话只是为了让孔云相信自己，没杀二太太。

  把江神医这件事认下来后，苏白马上就后悔了，这不正应验了那个传言，为了掩盖身份而灭口吗？

  天下没有后悔药，反正她们听到这个传言后，也不会相信自己了。

  没想到，在自己认了江神医这桩案子后，孔云低声说了一句：“这件事我知道。”

  她居然知道！

  这个该死的刘一眼，肯定是他告诉她的。

  “对，是刘一眼帮我杀的。”已经说到了这一步，那就干脆说白了。

  “我娘……”孔云又提起了二太太。

  “不是我杀的。”

  “如果我娘活着，你能帮我把她找回来吗？”孔云又问。

  苏白也实话实说，一直没能找到二太太的尸体，她只是有可能活着，但可能性不大。

  这封勒索信也让苏白一时觉得二太太很可能还活着，但孔云确认这个字迹不是二太太亲笔后，这种一闪而过的念头又被打消了。

  “如果她活着，我不会不管的，但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

  孔云点了点头，茫然若失地走出了屋子。

  直到她走下门前的台阶时，大小姐孔曼才站起身来，她来到苏白身旁，小声说了一句：“二姨娘首饰盒子的事我没告诉云云。”

  苏白觉得自己的大脑完全不够用了，这些人怎么一个个都神叨叨的，所做之事都不合常理呢？

  感觉她们在故意装神弄鬼一样。

  ……

  不希望到来的日子总是来得飞快，西山口送钱的日子转眼就到了。

  苏白将那支勃朗宁压满六发子弹带在身上，1000块法币是用大洋换来的，前一阵子刚把法币换成大洋，来回折腾。

  还好，法币目前还没出现明显的贬值倾向，要不然来回换这么几次就得把家业换干净。

  还是高虎驾着马车，将苏白送出城一段路程后停下，苏白自己向西山口走去。

  高虎今天也特意带了一支步枪，藏在车蓬里，马车停在距西山口约200米的地方以保证苏白周围在有效射程之内。

  西山口几十米宽，最窄处不到20米，却近300米长，这道山口的西段向南拐弯，北坡陡，南坡稍缓，是个打伏击的绝佳之地，从晚清到民国初，山中的各路土匪在这里进行过无数次抢劫与绑票。

  十几年前，西山口两边的山坡上是有守卫的，后来孔家军势力发展到山外，山里山外都成了孔家军的势力范围后才把这里的哨兵撤回。

  西山方向有两股土匪，与孔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西山口再次变成险地是上个月刘一眼在这里伏击孔琛开始，之后又发生了日本人的探矿队枪击二太太，周北望率兵与他们交火的事件。

  龙兴县与临化县一山之隔，相距二十里路，两县之间的商户和百姓的来往也较频繁，苏白在西山口站了不到半小时，就有七八拨人从这里进出了。

  周北望今天带了十几个士兵埋伏在南坡上，这里的坡度稍缓一些，更方便从山上冲下来。

  苏白向坡上望了望，周北望他们藏得很好，一点也看不见。

  又过了约半小时，又有几个人从山口出进，每个人都会以一种好奇的眼光看一看苏白，但没有人停下来。

  都不是自己要等的人，如果真是那个贴小广告的本人出现，孔府那么多下人的名字苏白虽然记不住，但都见过，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一匹枣红色的马从西边急驰而来，马上骑着一位身着黑色中山装、金丝眼镜的八字胡中年男人。

  到了苏白近前时慢了下来，一点也不避讳地盯着苏白看，苏白立刻把头转了过去，右手伸进拉锁已经半打开的手包，紧紧握住那支勃朗宁手枪。

  余光中看到那一人一马慢慢离去，苏白松了一口气，发现自己握着枪柄的手已经出汗了。

  苏白抬眼望了望南坡，周北望和孔岱他们仍没露头。

  就在这时，那个中山装的男人骑着马又回来了。

  他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

  “夫人，请问这里离龙兴县城还有多远？”

  “六七里地，只有这一条路，往东走便是。”苏白再次将手伸进包里。

  “夫人可是在这里等人吗？”

  男人向苏白面前跨了一步，离苏白不到一米远了。

  苏白感觉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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