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香芋刨冰

  维泽公学，校门口。

  一辆白色埃尔法打着左转向灯，缓缓驶离临时停车位。

  秦悦坐在车内，漫无目的看向窗外。

  窗外，尹曜辰骑着公路车，载着苏沉商正在自行车道上前行。

  苏沉商双手拉住尹曜辰的衣角，马尾辫的发丝正随风轻轻飘动。

  两人有说有笑，气氛十分快乐。

  周伯瞄了一眼窗外，随后，笑眯眯地看向后视镜提醒，“二小姐，苏家二小姐可真开心。”

  收回视线，秦悦将右手藏在腿边，紧紧地握成拳，“嗯，周伯，妈妈的电视剧拍摄还顺利吗？”

  周伯拿出手机，当着她的面打开微信，“当然是一切顺利，太太还说让您在国内伺候好语菲小姐和先生。”

  那双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尖滑动在屏幕上，备注着“岑溪棠”三个字的聊天框跳出来。

  秦悦眼神微闪，原本挺直的背部骤然松塌。

  伺候，她内心嗤笑一声，像是在嘲讽自己，又像是在嘲讽岑溪棠。

  秦悦抿了抿唇，将右手指甲嵌入肉里，“周伯，去育新路16号。”

  周伯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手机递给秦悦，“二小姐，太太今早和我说很想您，让您放学打视频电话给她。”

  一接过手机，秦悦立刻变了一副面孔。

  周伯见状，将自己侧着的身体转回，手拨动挡板的升降开关。

  一块白色挡板从秦悦的座位前升起，将她和驾驶区域隔开。

  然而，周伯的耳麦里却清晰的传来，她和岑溪棠通话的声音。

  甜品店开在复兴路，旁边是一家不大不小的书店。

  公路车停放在路边的自行车停放区。

  尹曜辰拿起两人的电脑包，被苏沉商牵着手走进店内。

  玻璃店门被苏沉商推开，传来一阵清脆的风铃声。

  店铺装修偏原木风，木色家具配上纯白墙壁。

  点单区的墙壁上，挂着一块墨绿色黑板，上面用可爱的粉笔字书写出店内特色刨冰和甜品。

  收银台左侧摆放着一排面包柜，里面装着新鲜出炉的面包和蛋糕。

  营业员围着咖色围裙，站在收银台后，对着走进来的两人热情地打招呼，“欢迎光临，小熊甜品店。”

  苏沉商抬头，目光落在墙上的菜单上，“我要一份香芋刨冰，加紫米和小丸子。”

  “请问您是店内用餐还是打包带走？”

  “店内用餐。”

  “好的。”

  营业员的手指在平板上飞快地点了几下，完成订单的输入后，他指了指扫码器，看向苏沉商。

  “一共26元，这里扫码。”

  小票机吐出长长的小票，营业员将票据递给苏沉商，“请您在休息区稍等。”

  “谢谢。”苏沉商接过营业员递来的小票，转头看向一旁的店内用餐区。

  用餐区和点餐区被原木色屏风和绿植隔开。

  一扇拱形的玻璃窗为用餐区引来阳光，窗上，贴着两个白色小熊贴纸。

  窗侧有一块巨型的原木板，上面钉着许多不同颜色的留言贴纸。

  每张桌面上，都有一个玻璃花瓶，里面插着一支白色茉莉，茉莉花下摆着一支签字笔和一叠爱心贴纸。

  苏沉商拉着尹曜辰走到窗户边的座位上坐下，“辰哥哥，虽然你不喜欢吃甜食，但是这家店，所有口味的刨冰都好吃。”

  尹曜辰看了一眼苏沉商放在桌面上的小票，微笑提醒，“只能小份，沉幺。”

  门外，人流慢慢增多。

  店里，风铃声响起的频率也在加快。

  阮仲舒背着书包，推开书店大门，转身时，目光落在窗边的尹曜辰身上。

  尹曜辰的衣服领口松垮，低头正在玩弄手机。

  他面前的桌子上，还放着一碗吃了一半的香芋刨冰。

  大约是看到好笑的事件，尹曜辰的嘴角勾起浅笑，眼尾上挑，跟新生典礼上正经领奖的样子截然不同。

  阮仲舒瞬间紧握住袋子的提手，内心呢喃，是他，那个帅学长？

  她快速的往前走，生怕再一次错过。

  路过电动车时，她停下脚步对着车镜整理起乱糟糟的头发。

  店门内的风铃再次响起，营业员对着走进门的阮仲舒打招呼，“欢迎光临，小熊甜品店，请问需要什么？”

  阮仲舒抬头看向墙壁上的菜单，绿底白字的菜单中，价格最便宜的是柠檬香草刨冰。

  怎么这么贵，这家店不会是黑店吧？阮仲舒内心暗骂起店家坑人，眼神的余光不断瞥向用餐区。

  尹曜辰对面坐着一个人，身形大半都被绿植遮挡住。

  阮仲舒看清楚尹曜辰后，内心确认道，真的是他，我的机会来了。

  她咬了咬牙，对着店员说：“我要一份柠檬香草刨冰。”

  营业员指向扫码器，“一共10元，这边付款。”

  阮仲舒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元纸钞，又翻着书包从里面取出五个一块硬币。

  “这是您的小票。”收完钱，营业员将小票递给阮仲舒。

  阮仲舒一把抓过小票，转身想朝尹曜辰的方向走。

  刚挪动脚步，她就听到一句清脆的女声，“那你帮我吃一点。”

  阮仲舒皱起眉头，心里开始给两人的谈话涂抹上色彩，秦悦？他们之后不会要去隔壁酒店开房吧？她那个平板身材哪有我的好？

  阮仲舒边胡乱猜测，边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

  背对门口的人身上穿着维泽校服，高马尾随意地扎着，做着美甲的手握在勺柄上，勺子前端是满满一勺刨冰。

  “张口。”那人的声音清脆。

  不是秦悦？那是哪个臭女人敢抢我的男朋友？阮仲舒听着那声音，感觉有点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目光紧盯着尹曜辰看。

  尹曜辰看向对方的目光中满载温柔和宠溺，唇瓣在阳光下开合，把装有刨冰的勺子含入口中。

  “好吃吧？”女声的尾音带笑。

  “好吃。”

  尹曜辰将勺子从口中取出，放回托盘上的玻璃碟中。

  “下次可以再来吃，现在不准在吃了。”

  说话的人单手撑着头，“嗯，我吃好了。”

  尹曜辰看向窗外，一辆迈巴赫停在公交车站，“嗯，走吧，我送你回家。”

  阳光照在站起身的两人身上，原木椅子往后挪开，发出短暂“吱——”声。

  阮仲舒隔着屏风，怨恨地盯着正站起身的背影。

  当背影转身时，她才看清楚那人的脸。

  与苏沉商目光交汇的瞬间，阮仲舒立马换了一副面孔，又变成内向的样子。

  她站在收银台边跟苏沉商打招呼，“苏同学，你好。”

  “你好，阮同学。”

  苏沉商回应完，笑吟吟地转头看向尹曜辰。

  “你等我一下，我还没买这家店的曲奇。”

  尹曜辰松开苏沉商的手，“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他拎着两人的电脑包，推开店门走出去。

  他的脚步并未走向公路车，而是朝路边临时停车的迈巴赫走去。

  迈巴赫打着双闪，司机快速地打开车门。

  车内，还坐着另一名男子，尹曜辰弯身探入车子里，似乎在交谈，又似乎在拿东西。

  人流和非机动车流完全遮挡住尹曜辰的身影，阮仲舒只能跟在苏沉商后面问：“苏同学，你也是来买刨冰的吗？”

  苏沉商拿过面包架旁摆放着的托盘和夹子，“嗯，这家店的刨冰很好吃。”

  透明塑料夹取出一个红豆面包，焦黄色面包顶部撒着黑色芝麻。

  门外，黑色迈巴赫呼啸而去。

  尹曜辰一手捧着一束包装精美的花束，另一手拎着一个装有鲨鱼玩偶的透明袋子。

  他左右观察非机动车的车流，随后，快步穿过车道回到人行道上。

  阮仲舒望着门外手捧花束，却不是给自己的尹曜辰，眼神中闪过一丝嫉妒。

  她磨了磨后槽牙，忍下怒火，继续追问苏沉商，“刚刚和你在一起的男生是谁？好像不是我们年级的。”

  “请帮我拿一份红豆法棍和巧克力曲奇，抹茶曲奇，谢谢。”

  苏沉商将装有面包的托盘放到收银台上，先向营业员提出自己的需求，后又微笑着看向阮仲舒。

  “这个问题已经涉及隐私，恕我不能回答你，阮同学。”

  营业员按着平板，输入订单，“一共108元，这边扫码。”

  阮仲舒用手掌遮住扫码口说：“那你知不知道他有女朋友。”

  “谢谢。”

  苏沉商从营业员手里接过装有食物的纸袋，打开付款码后，看向正遮住扫码口的阮仲舒。

  “阮同学，能把你的手拿开吗？你挡住我付款了。”

  “问你呢，你知不知道他有女朋友。”阮仲舒的手死死遮住扫码口。

  苏沉商见她没有松开手的意思，目光看向营业员，“请问还有别的二维码吗？我付不了款。”

  营业员开口提醒，“小姑娘，能把你的手松开吗？你打扰到别的顾客付款。”

  阮仲舒怨恨地瞪了营业员一眼。

  营业员也不惯着，直接掰开遮住扫码口的手掌，“现在可以付款。”

  “谢谢。”

  苏沉商付完款，微笑看向阮仲舒，但她的笑容不达眼底，脸上也满是疏离感。

  “不好意思，这个问题我还是不能回答，我还有事，先走一步，阮同学，明天学校见。”

  玻璃大门被苏沉商推开，风铃声又在室内回荡。

  店门外，传来苏沉商惊喜地呼声，呼声尾音向上扬起，像音符般表达主人的喜悦。

  只见她站在宝蓝色公路车旁，手里拿着花束，高兴地踮起脚搂上尹曜辰的脖子。

  行人被那边欢乐的气氛所感染，路过时，纷纷转头观看这一幕。

  尹曜辰环抱着苏沉商，听着她开心地呼喊，眼中温柔的神情更加深邃。

  他放开她，侧身将宝蓝色公路车推下人行道。

  苏沉商低头闻了闻手中的花束，将它放在地上，张开双臂又向尹曜辰撒起娇。

  尹曜辰起初是拒绝，最后还是抵挡不住，伸手将苏沉商搂进怀里，手掌拍在她的背部。

  店内，有人发出羡慕的声音。

  “好羡慕，你看看别人。”坐在卡座上的少女看着还在玩游戏的少年。

  少年抬起头，不爽地咂巴咂巴嘴，“有什么好羡慕的，明天我也送你。”

  阮仲舒攥着小票，冲到陌生少女面前，生气地将她面前的饮料掀掉，“你乱羡慕什么，你知不知道，那婊子抢我男朋友。”

  饮料泼到少女身上，她立马尖叫起来，“啊——你神经病啊，脑子有病就去治。”

  少年见女朋友无缘无故被泼了一身水，立马站起身拦住阮仲舒，“你别走，赔钱。”

  人行道上栽种着香樟树，宽大的树冠为自行车道遮挡住阳光。

  小雏菊点缀在香槟色和白色玫瑰中间，绿色印有英文字母的丝带将它们紧紧捆扎在白绿混合的包装纸内。

  丝带和花朵随着微风轻轻飘动。

  公路车被红灯拦下，苏沉商拿起手机，拍下尹曜辰的衬衫一角和自己手中的那一捧花。

  她将手机握在手里，笑吟吟地问：“你什么时候订的？”

  尹曜辰转过头看着她，“放学之前，刚刚托人送过来，喜欢吗？”

  苏沉商抬起头，杏眼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喜欢，很漂亮，我很喜欢。”

  他看着她笑起来的模样，脸颊左侧的梨涡也跟着浮现出来。

  信号灯由红变绿，尹曜辰笑着问：“坐好了吗，沉幺？”

  苏沉商将手机放入装着鲨鱼玩偶的袋子中，“坐好了，走吧。”

  『峰江潮鸣』后门入口前，有一座桥，平时，桥面上的行人和车辆都很少。

  公路车骑行在桥面上，恰好碰到理发回来的苏靖轩和吴天远。

  苏靖轩一手拎着两杯奶茶，一手扯着前方吴天远的衣角，长腿在车轮两侧不安分地晃荡着。

  他们的公路车路线被苏靖轩搞得歪歪扭扭。

  一见到苏沉商和尹曜辰，苏靖轩便拉下墨镜对着尹曜辰喊：“辰辰，送沉幺回家呢？哟，还送了束花给沉幺，做的不错。”

  吴天远忙着稳住车头，没来得及跟路过的尹曜辰和苏沉商打招呼。

  苏沉商转回头朝吴天远喊：“远哥，轩哥昨天又没睡，刚打球补眠呢，你好好管管他。”

  尹曜辰听到苏沉商的喊声，也担忧地回头看向苏靖轩。

  只是匆匆一眼，他立刻转回头，调整已经歪斜的公路车行进路线。

  “要歪了。”苏沉商抬头，朝尹曜辰的后脑勺说。

  随着苏沉商的声音再次响起，吴天远也在他们身后发出怒吼，“苏、靖、轩！”

  “嗯。”尹曜辰伸手将苏沉商拉着衣角的手往前拉。

  苏沉商顺势紧紧抱住尹曜辰的腰，腰部肌肉的触感透过布料传递过来。

  她靠在他的背部，耳朵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苏沉商红起脸来，眼睛紧张地乱瞟，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看哪里。

  腰...是腰...苏沉商心中的小人激动地满地乱滚。

  如果她稍微抬头，就能看见前方尹曜辰已经红透的耳廓。

  小区环卫工人们正在路边给花草浇水，偶尔，载着人的接驳车路过两人身边。

  “这...”

  苏沉商坐在车后座，视线看向人工湖对岸的苏家别墅。

  “这好像不是去我家的方向，曜辰。”

  尹曜辰清咳两声，“先去我家，我有东西要给你。”

  “嗯？还有礼物吗？”

  “嗯，还有一份。”

  “是什么？是我想要的报丧女妖吗？”

  “不是。”

  “那...是小卡吗？”

  “不是。”

  苏沉商将手从腰部撤回，“那是什么？”

  尹曜辰的视线向后瞟了一眼，“到我家你就知道了。”

  苏沉商抬腕，看了一眼时间，“四点了，尹爷爷和伯明叔不在家吗？”

  尹曜辰将车停在一座别墅门口，腿轻松地一跨，从车上下来，“这个点我爸应该已经回公司，爷爷还没有从研究院下班。”

  苏沉商将手搭在尹曜辰的手上，从公路车后座下来。

  面前这座别墅门口与公用道路之间用石材做了硬化处理。

  L型挑高的黑色门头，中间是一扇黑色铝合金大门。

  右侧矮墙贴着深棕色的文化石砖，墙前种着一棵迎客松，枝丫往大门的方向延伸。

  左侧只有一面高墙，高高耸立，底下的矮墙上，贴着深黑色文化石砖。

  石砖上，挂着一条黑色长条形壁灯。

  壁灯感应到有人靠近，灯光立刻照亮下方的金色门牌。

  尹曜辰将手指按在指纹锁上，黑色大门缓缓朝两侧缩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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