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出名声？既然改变不了命运，只是一个噱头，那总会有穿帮的时候吧？我能理解妖界浩劫那次，毕竟妖兽数量众多，很容易糊弄过去，那若是在只有少数妖兽的情况下，又该如何？”

  宋锦年指出了其中的不合理之处，问道。

  “这个啊，”毕风漫不经心地扬了扬头，“很简单，只要选择性地筛选就好了，比如知道某个妖兽可以在那次经历中活下来，特意去找那个妖兽，看似神秘地指点上几句，然后离开就好了。”

  “等事件结束后，那个妖兽自然会把自己活下来的功劳归根于之前赤羽族的预言。”

  “其他情况，能选择性预言我还可以相信，妖王实力如此之强，若是他强制要你们........”

  “不存在这个可能，若是碰到这种情况，只要对他说，赤羽族预知了无数种可能，最终发现无论如何改变命运，最终只能得到比最初结果还要糟糕的情况，他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毕风突然看向了宋锦年，明明他的眼睛上缠着白布，应该是看不到什么，但宋锦年就是莫名有一种直觉，他可以看得到。

  毕风没有管宋锦年错愕的眼神，反而一字一句地说道。

  “说白了，拥有预知能力，只会让妖更痛苦罢了，毕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结果到来，又无能为力，既改变不了什么，也做不了什么的滋味......那可是很难受的。”

  “倒不如无知一点，这样过得更快乐。”

  毕风把右侧的白布慢慢解开一角，露出了他灿金色的眼睛。

  “为此，我才把自己的眼睛挡起来了，不然只要我用眼睛扫过妖，哪怕是不想要获取他的命运，也会类似强制性地看到他三天内发生的所有事情。”

  “我的金瞳在这一百年里，觉醒的太快了，不出意料，我大概是赤羽族当中金瞳最强的那个，但没有什么用，再怎么厉害，也无法改变命运。”

  毕风把露出的右眼又用白布挡了起来，然后叹了口气。

  “现在我是通过灵力来感知周围事物的，虽然和眼睛相比，差很多，但能用就行。”

  宋锦年咬了咬下唇，不甘心地问道：“可若是命运无法改变，那‘努力’和‘挣扎’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可能是让过程更好看一些？”毕风摊了摊手，然后轻声低语，“哦不对，说不定连你的所谓‘努力’也好，‘挣扎’也罢，都是命运里早已安排好的呢。”

  “命运早已安排好嘛......”宋锦年低下头沉默不语，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不过毕风并没有放在心上，继续说了下去。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是否能改变命运这件事，是因为你不愿意‘献祭’你的身体，让前世的你‘降临’对不对？”

  宋锦年听到这句话，这才有了些许反应，他重新抬起了头，反驳道。

  “才不是‘献祭’呢！明明只是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前世的我也是我，不是吗？”

  毕风不屑一笑，“别欺骗自己了。”

  “在我看到的未来里，你现下的意识会彻底消失，被前世的你所取代。”

  “你的轮回之路和其他修仙者的不一样，这你应该是能微微觉察出来的，不然.....你也不可能这么执着于命运是否能够改变。”

  “......那你预知到的我的未来里，苏寒哥.....还好吗？”宋锦年思考了一会儿，抱着最后一点希望说道。

  虽然他基本已经猜测到苏寒哥的前世应该也是进过轮回之路的，而且根据之前的情况，苏寒哥可能比自己还要严重，前世意识恢复的比自己还要快，但自己还是忍不住抱有一丝希望。

  “苏寒哥？莫不是你未来里那个白毛小子？”

  毕风笑了笑，把遮住眼睛的白布扯了下来，露出金色眼睛，对着宋锦年看了一会儿，才调侃道。

  “放心，在未来，你们两个还在一起，只不过，我看他的情况，应该是今生的记忆也没有了，你的前世和他的前世在一起了，真是有趣。”

  宋锦年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他沙哑着喉咙，发出微弱的声音。

  “那我父母呢？我的前世意识会好好善待我的父母吗？”

  “父母？我看看.....这个你放心，你父母倒是生活得还不错，而且作为把祖先生出来的奖励，他们在你族里的地位，还提升了不少。”

  “不过，肯定记不得你了，你的父母不知为何，喝了忘忧水，把和你相处的记忆忘得一干二净，根本记不得他们还有一个孩子。”

  毕风说完后，久久不见宋锦年反驳，用灵力探查了下，发现他一直低着头，再次陷入了沉默状态。

  于是，毕风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缓缓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也别太执着于改变命运什么的，好好接受这一切，不好吗？”

  “与其寄托于那虚无缥缈的希望，不如在剩下的时间里好好玩玩，想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

  “而且，虽然你的意识不久后就会消失，但前世的你也算是你，在我预知的未来里，‘宋锦年’这个名字会流传于世，我猜，这应该是前世的你为了报答你的‘献祭’之恩吧。”

  “想想看，你的名字会流传于世，这可是多少妖兽梦寐以求的殊荣。”

  “你的前世是用你现在的身份继续活下去的，也就相当于这些荣誉和名声也会加注在你身上，多厉害啊。”

  宋锦年听他说完以后，终于再次抬起了头，脸上并没有半点阴沉和恐慌，也没有半点被激励到的样子，他只是单纯地笑着。

  然后突然凑到毕风身边，袖口处在接近毕风脖子的时候，像是变戏法一样，多了一把匕首，直直刺了过去。

  毕风似乎早有预料，轻轻一侧身便躲开了宋锦年的偷袭。

  他抓住宋锦年的手腕，稍一用力，宋锦年便吃痛松开了手，匕首也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毫无防备吧？”毕风嘲笑道，“而且，我说过的，你打不过我。”

  “亏我还跟你说了这么多，好心安慰你，没想到这么白眼狼。”

  宋锦年咬了咬牙，反过来嘲讽道。

  “白眼狼？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看你才是吧，不然干嘛一直躲在这么偏僻的村子里，赤羽族不是会尽全力培养金瞳吗？得到了那么多利益，最后逃走了......”

  “找死！”

  毕风像是被某句话触动了心中的禁忌，突然上前，直冲宋锦年的脖颈处。

  只见毕风的手在离宋锦年的喉咙还有几厘米的时候停了下来，他看了宋锦年一眼，最终还是收起了手。

  “罢了，我这样做也没用，”毕风转过头，声音冷淡，“你这么丝毫不防备，有恃无恐，不就是仗着我杀不了你吗？”

  宋锦年笑了笑，捡起地上的匕首，收了起来。

  “是啊，前世的我为了获得重来一次的机会，在他完全消除我的意识，占据我的躯体之前，我是不会死的，他也不允许我死掉，毁了他付出的心血。”

  毕风长舒了一口气，才转过身，直冲着宋锦年问道。

  “那你刚才明明知道杀不了我，还动手是什么原因？别撒谎，我可是能感受到你刺向我时的‘杀心’的！”

  “哦～你问这个啊。”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察觉到毕风哥哥的金瞳没有多大的用处，对我产生不了利用价值，也帮不了我。”

  宋锦年歪了歪头，像是在思考一般，但下一秒又露出了恶劣的笑容。

  “既然没什么用，我就想杀杀看，毕风哥哥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能让我过过手瘾，杀杀看，也是极大的乐趣。”

  “哦？你就不怕我之前说的，无法改变命运是骗你的，只是单纯不想更改你的，又不想直接拒绝，才如此说的？”

  “若是如此，你这下可就彻底在对我动手的时候，就没有希望了。”

  毕风试探性地说道。

  “不可能，你说的是真话，我能听出来。”

  宋锦年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能听出来？”毕风看他如此笃定，一时之间也慌了神。

  “毕风哥哥，你的金瞳不是会预言吗？那你在未来，难道没有看到过我的原型吗？哦不对，母亲说过，我们一族是不可以露出原型的，你没看过，也很正常。”

  宋锦年先是抛出了一个疑问，又自言自语地解释起来。

  “算了，一切都不重要了，既然你的金瞳给家族创造不了什么利用价值，那我也不会在招揽你了。”

  “你也不能当我的好朋友了，嗯.....普通朋友给你留个位置吧。”

  “钱财我还是每隔一年，托妖给你带一些，让你在这个寺庙里，也能维持基本生活，之后.....我大概率是不会再见你了，这样够意思吧？”

  毕风听后，只是冷笑一声，半带着调侃的说道：“哼，真是无情啊。”

  宋锦年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这世界本就如此，利益至上。没有价值的东西，自然会被抛弃。”

  “而且，你的金瞳不是会预知未来吗？我做出这个举动不是很合理吗？你预知的未来里，我们还会相见吗？”

  “至少我能预知到的三百年里不会了。”

  毕风淡淡的说了一句。

  “那不就得了，看来我还是很遵守承诺的。”

  说完，宋锦年转身就准备离开。

  可刚走几步，他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毕风，缓缓说道。

  “毕风，虽然你只预测到三百年之内我们不会相见，但我觉得，既然三百年都会相见，那之后也不会了。”

  “现在给你说声永别吧，毕风哥哥！”

  宋锦年挥了挥手，笑着说道。

  毕风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宋锦年的身影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

  寺庙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虚幻一般。

  而毕风站在那里，许久之后，才缓缓地叹了口气，转身走进了寺庙深处。

  在那黑暗中，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与落寞。

  毕风回到自己的禅房，思绪久久不能平静。

  他不明白，为什么宋锦年还要如此执着于改变命运，乖乖地接受命运难道不好吗？

  他想起了自己的金瞳，曾经引以为傲的能力，如今却成了他心中的痛。

  他无法改变命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这种无力感让他感到窒息。

  “算了，不管那小子了。”毕风喃喃自语道，“反正有那小子每年给我的那些钱，我也能吃穿不愁，好好生活下去，想那么多做什么？”

  离开那座寺庙的宋锦年一瘸一拐地慢慢前进着，只感觉到对未来的迷茫。

  他走着走着，发现自己的腿又被之前来村子时，遇到的那个妖兽给抱紧了。

  “行行好吧，求求你了，行行好吧，求求你了，行行好吧，求求你了，行行好吧，求求……”

  那个妖兽苍老的不像样子的躯体发出了最后一点微弱的声音。

  这次，宋锦年倒没有直接忽略掉他，而是低头看了过去，之前踩踏的鞋印还留在那个妖兽破烂的衣服上。

  真是有勇气，哦不对，是不怕死，明明被他踩过了，竟然还敢主动上前像上次一样抱紧他的大腿，正常情况之下，不应该惧而远之吗？

  宋锦年笑了笑，果然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才更有勇气去尝试。

  像他现在，已经知道命运无法改变了，反而变得畏畏缩缩起来了。

  他叹了口气，无奈一笑，从储物袋里掏出一袋子“妖币”，扔了过去。

  “这些钱给你吧，就看在......你这么有勇气的份上。”

  那妖兽接了过去，原地跪了下来，对着宋锦年就要磕头。

  结果，被宋锦年连忙制止住了，“我年纪应该是比你小的，你别冲我磕头，容易折寿。”

  “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

  那妖兽好像不知道怎么表达感谢，一直不停的这样说道。

  宋锦年听到后，微微一怔，然后俯身，用手指挑起他的下巴。

  “我之前明明踩过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说感谢，还要坚持来找我呢？就单纯凭借所谓的勇气，不怕我随手杀了你吗？毕竟这种事情在妖界可是很常见的。”

  那个妖兽疯狂地摇了摇头，只是身子因为宋锦年的话抖得很厉害。

  “因......因为您是好妖，这一点从我见到您的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好妖嘛.....”

  宋锦年小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语，然后莫名地露出了一丝笑容，便径直离开了。

  宋锦年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妖兽的视线中。

  那妖兽看着宋锦年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地站了起来，手里紧紧地握着那袋“妖币”。

  “谢谢你，好妖......”

  他低声说道，然后转身离开了。

  在他的身后，留下了一串深深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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