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留下。”陆明川拦住了程珞。

  程珞微诧。

  “看手机。”陆明川道。

  “呃，我，没有随身带手机。”程珞回道。

  陆明川掏出自己的手机，点了几下屏幕递给程珞：“给，看看热闹。”

  程珞接过手机。

  又是一堆热门视频。

  “娇娇硕士女竟是劈腿王！”

  “我是此硕士女前男友，特来撕开她的真面目！”

  “同学来揭开装晕绵羊硕士女的羊皮！”

  “事件大反转！豪门弃妇竟是假？为攀豪门竟不择手段？！”

  ……

  有七八个自称前男友的人纷纷出来指责李淑欣劈腿、骗钱、谎话连篇，都是有图有真相。

  还有几个自称同班或同校的女同学说李淑欣爱慕虚荣、到处攀附有钱人。

  于是一堆营销号和无聊路人各种炸开锅的评论传播转载。

  程珞把前几个流量比较大的视频看完后才发现就自己一个人还站在楼梯上。她走下楼，看到陆明川果然在慢条斯理地吃早餐，一副事外人的样子。

  程珞有些好奇，如果这几个男友、女同学的一通炮轰是陆明川的处理手段，未免也太幼稚和低杀伤力了吧。不能吧？

  陆明川看着程珞，伸出手，在程珞把手机还给他的一瞬，开口道：“你认为是我？”

  “应该不是。”程珞被戳穿了心事，假装淡定。

  “去掉应该。”陆明川擦了擦嘴，站起身，“你以为我为什么让你看视频？”

  “因为……什么？”程珞有点尴尬，干脆耍赖摆烂。

  “是让你好好看看你花钱栽培的社会精英能有多逗。”陆明川没好气地说完就大步上了楼。

  讽刺我能让这事消停是怎么着。程珞腹诽道，也走上楼去，她得去看看小肉包的解题情况。

  陆明川出的题似乎恰到好处。小肉包已经做了几道，但是得冥思苦想一会儿、做一会儿，却又最终能做得出而不会被打击到积极性。

  小肉包冥思苦想地做着题，陆明川坐在他旁边看着笔记本电脑，倒显得程珞有点多余，她起身准备去做点小点心，走到门前，想起了什么，又去把手机拿起来装到口袋里才轻手轻脚走出房间。

  把几款小甜点放进烤箱，程珞又将台面收拾干净，才靠在台子上拿出手机。

  不过小半天的时间，热点竟又换了一轮。

  李淑欣亲自出镜辟谣，说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些什么前男友、女同学的，她是被陷害的。期间貌似口误说出了一个lu字，但她迅速捂嘴，一脸惊恐地顿了一下，改口称那人太过分了，欺负自己这种无权无势的弱质女流。那些污蔑她的人肯定是被收买的。

  自始至终，李淑欣除了一个lu字的发音，再也没有透露任何有关这个豪门阔少的信息。但是对于八卦媒体来说，已经足够了，结合之前小区的位置、有小孩的这两点信息，于是一堆隐晦指向卢家和陆家的八卦视频跟着热了起来。

  而早上刚出面指责李淑欣的前男友前同学们又开始倒戈，说自己收了有钱人的钱，故意栽赃李淑欣的，但良心十分过不去，便决定哪怕自毁前途、哪怕遭报复也要勇敢说出真相，李淑欣是被冤枉的，是个好女孩！

  这下子，网友们更愿意相信李淑欣了。她敢于露脸给自己辟谣，整个辟谣过程也没有故意暴露男方信息，又是名牌大学毕业的本硕，之前污蔑她的人也“冒死”都出来作证了。所以这件事怎么看都是正经的优秀女孩刚踏入社会被花心阔少给欺骗玩弄了、还大肆花钱毁她名誉的样子。

  对卢家和陆家含沙射影的各种谩骂、要求正主像个男人出面解释的呼声、对资本家的谩骂、各种声称独家爆料豪门各种隐私的八卦等等，都牢牢钉在热搜上，占了榜单的半壁江山，甚至还引起了一波性别对立的互骂、官商勾结及弱势群体如何维权的讨论。

  也有质疑李淑欣炒作、想爬有钱人的床结果被拒的一些观点，很快就被骂的删了评论、亦或是投入深海的小石子连个水花都没有。

  她把烤好的甜品端上楼。陆明川正在二楼窗前打电话，听到脚步声回过头，看到来人后，便走过来，行云流水般地拿走两块小饼干，就上三楼去了。

  不像有任何情绪不好的样子。

  程珞暗暗佩服三连。

  之后的两日，除了接送陆明川的车子和家里日常采买的车子换了，其他都与往常一样。家里也没人任何人提过此事。

  程珞看过几次热搜，已经凉了很多，只在热搜的末尾还挂着两三条。这场闹剧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主角活跃在视频里，而这个主角这两天也没再出现过。

  尚挂在尾巴的热搜里，还有不少人在“担忧”女主李淑欣的安全状况，因为她突然失联，引人猜测纷纷，呼吁官方进行调查，眼看就要想象成一部悬疑小说的架势。

  第三日上午过了大半，等程珞得空看手机的时候，先看见一串张潇的微信留言：“快看热搜！”

  “我艹，李淑欣彻底完了！”

  “太丢人了！她是不是变态啊！”

  “你别管这事昂！”

  程珞没顾得上回复张潇，快速点开了热搜。

  热搜第一是一条1小时30分钟的长视频，是多个视频合并在一起的：李淑欣三次参加家政面试的视频、李淑欣潜入家政公司偷家证合同的视频、李淑欣与营销号的联络记录、李淑欣给前男友们女同学们现金的视频、李淑欣进行日常工作汇报的几段视频、李淑欣偷偷跑进设备间偷看监控和删监控的视频、李淑欣在监控主机上安装远程软件的视频、李淑欣晚上骚扰陆明川（脸部和部分身体打了马赛克，声音做了处理）被拒绝和警告的视频、李淑欣被警察拘传的视频、律师起诉李淑欣的系列资料的展示、前男友们女同学们在警局自首的视频，这段长视频的结尾是一段保洁王姨（脸打了马赛克。底下标注：李淑欣之母）跟人吹牛的影像：欣欣说了，她这样学历高又长得漂亮的女孩子，就应该当有钱人家的太太，被娇养的呢，要不读那么多书可惜的喽。

  毫无疑问，这段视频带来的是网络风向的绝对大逆转。被大肆谩骂的一方瞬间转变成了李淑欣，各种爬床女、拜金女、捞女、绿茶表、biao子的恶名通通扣在了她身上。

  不少人甚至还开始同情起这些豪门。程珞随意瞥了一两条，都觉得鸡皮疙瘩起一身，她放下手机，继续忙去了。

  “程小姐，你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朴姐过来轻声说道。

  程珞刚和肉包练习完围棋，正和肉包收拾棋盘，闻言说了声谢谢，接过手机。

  是王姨的电话，屏幕暗下去，立刻又亮起来，很是执着。

  程珞起身走远了一些，接起来：“喂。”

  “珞珞，欣欣出事了！你知道吗？！你快帮帮她、救救她啊，你以前总帮她的，她还小，她不懂事，一定是被谁骗了才做的傻事！欣欣不是故意的啊！你了解她的，她最善良最胆小了！你快找陆家救救她啊！阿姨求你了！你不能看她被毁了前途啊！”

  王姨上来就一通哭诉。

  “王姨，这事情我管不了。”程珞问道，回头跟朴姐示意了一下，她就走到楼下小后花园去了。

  “欣欣因为被你抢了工作，她才做出这样的糊涂事啊！她只是想保住工作啊！谁想得到事情会成这样啊！程珞，要不是你……她怎么会啊！所以你得救她啊！你快去求求陆明川啊！求求那个小孩说说情啊！让欣欣出来，就是陆家一句话的事情啊！你快救救她，阿姨求你了行吗？阿姨给你跪下行吗？欣欣还是个小姑娘，不要毁了她！”

  王姨哭天抢地的声音隔着电话都甚是刺耳。

  程珞闻言面色一沉：“我没抢过谁的工作，李淑欣丢掉工作是因为她性骚扰陆总，她进局子、被起诉是因为偷窃、破坏他人财物、性骚扰、造谣诽谤等，而且陆家之前都放过她了，她之后竟还敢在网上乱来，这是她自找的。王姨，我可以看在之前残存的情分上，把你的诉求跟陆总提一句，但是陆家要怎么做，我只是打工的无法干涉。”

  “程珞！你要是不救欣欣，我就直播跳楼，我就是你害死的！是陆家害死的！你们谁都脱不了关系！你想看我死、我就死给你们看！”王姨尖叫起来。

  “你最好想清楚，如果你死了，那李淑欣以后就连一个护着她的亲人都没有了。你女儿以后的处境，你不挂念吗？你真的放心？”程珞冷静道，她听见电话那头大喘气的声音低了一些之后继续道，“你想清楚，不要总想着威胁人。你们母女俩之前造谣陷害我失去工作、名誉受损，现在你怎么好意思威胁我！当我是个傻子还是以为我没脾气！我以前那些年给你们的钱、帮你们筹到的钱、给你们买的东西，是让你们没良心地陷害污蔑我的？！”

  “珞珞，求求你了，救救欣欣吧，救救我们吧！我给你磕头了！”

  程珞似乎能听到电话里传来沉重的咚、咚的声音，她的心还是止不住一缩：“我说过了，……”

  手里的手机被拿走，程珞吓一跳，转头看去，陆明川已经挂掉了电话。

  “以后别接，废什么话，喜欢被无赖缠上啊。”陆明川把手机塞回程珞手里。

  程珞跟在陆明川身后几步往室内走。

  “啊！”程珞撞到了鼻子，轻轻呼叫了一声。

  “这种事不值得走神儿，你甭管了。”陆明川低头看了看被程珞撞到的前胸，又看了看程珞，问道，“你平时不涂什么、粉吗？”

  “哈？平时不涂粉底，会涂隔离和防晒。”程珞回道，她反应过来想去看陆明川的前胸衣服，谁知他很快转过身走了。

  应该没有白印子吧？程珞有点尴尬，她连忙快走几步，在陆明川上电梯转过身的时候，微微伸头看了看，确定没有白印子，这才放了心。

  “人性太复杂啦，尤其是跟自己利益密切相关的时候，很多很多人那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人类才是最适合变色龙这个名称的。发善心这事纯看自己的目的，不图回报就当救助流浪狗了，但是被流浪狗咬了难免也会伤心，但是下一次见到流浪狗你还救吗？你只是要发善心，就会救，但带有利己目的话就不会再救了。不过再说回来，陆明川也是个心善的，否则要手起刀落把这件事扼杀在萌芽状态的办法或损招他们肯定有的是，听你这说法是都没用，还走的正道，可见这个老板人品还是不错的。”

  张潇在晚上例行的每日视频的时候，又开始滔滔不绝。

  “啧啧，行啊。”程珞正洗耳恭听，还想夸夸她，话没出口就听张潇在那里阴阳怪气的感叹：“看来学印度本土人用手擦腚还是不行啊，感觉指甲里臭臭的。”

  一直是大头状态的张潇还把手放在镜头前闻了闻，程珞差点吐出来：“滚，你恶不恶心！”

  “赐予我力量吧，我是雅典娜！”张潇莫名来了一句。

  “那是希瑞。”程珞道，并且翻了个白眼。

  “嗷嗷，对对，我就说有点不顺口，草率了。那我再来一遍。”张潇道。

  “你可闭嘴吧。你用手抠pipi喊什么希瑞啊，受不了你。”程珞又翻了个白眼。

  “我一会儿想去吃虾仁炒米饭。你晚上吃的什么？”张潇问道。

  “被你搞的没胃口了，大姐。”程珞正要挂断视频，就听张潇又嘀咕了一句：“那李淑欣是不是想出道啊，搞这么一出，真是红的都黑了，黑红黑红的大热度大流量啊！然后过几年再洗洗白，靠，好一个人生赢家啊！”

  “你很羡慕？”

  “说什么呢，我是正经大姑娘！”张潇又在镜头前闻了闻自己的手。

  程珞瞬间挂断视频。

  不知道陆明川最终如何处理的，程珞没有再接到过王姨的电话，网络上也再也没有关于李淑欣的任何消息。

  程珞觉得自己不是什么愚善之流，所以也没问过有关李淑欣的事情。

  这场闹剧和发起的人，很快被网络遗忘了。

  程珞想问一下来着，终究作罢。只是她不知道，这件事会变成一条线，和其它的线拧成了一股，等着缠上几只蚂蚱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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