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潇当年舌战群婶儿而“名声”大震的时候，可不是纯靠嗓门，那反应力、逻辑性和语言组织力、煽动力也并不是盖的。

  但是在这个男人面前，却一点也发挥不出来，仿佛自己真的很理亏似的。

  她懊恼极了，用力拍了拍自己脑袋。突然就冒出来跟踪的念头。

  她立刻追出门。

  男人却慢悠悠地走着，拿出手机按了几下就放到耳边。

  张潇一激动，肯定是在跟那个猥琐渣男通话邀功呢。

  于是她轻手轻脚地尽量走近些，又怕被前面男人发现而不敢太近，同时精神高度警惕，随时留意着藏身之处，想着万一被发现的各种应对之法。

  可那男人只顾着讲手机，根本没回头。

  “切，以为大功告成，就没有警惕性了么？还是没想到我会做出跟踪这么猥琐、猥琐的行为吗？”张潇一边肯定自己的行为，一边又不耻自己的行为。

  男人突然侧了侧头，张潇吓得一个激灵就要躲起来，哪知道男人只是看着一旁的小吃店，停住在窗口买了几个小蛋卷。

  这时候张潇隐约听见传来的有些支离破碎的通话声音：“基本上是这*，我一会和**事长也说一*，好，明晚，先这样。”

  男人挂了电话，拿起一个小蛋卷放进嘴里，从手机屏幕里看着公交车站广告屏折射出来的、鬼鬼祟祟躲在公交车站牌后面探头的张潇，然后放下手机笑了笑，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张潇急忙也要伸手打车，却被进站的公交车挡了个正着，不但没叫成出租车，连那个男人坐的出租车的车牌号也没看全。

  张潇又给安安生父打了几个电话，都被挂断了，只回了一条短信：“忙，不便。按下午谈的做完再联系吧。”

  张潇有些垂头丧气，直到下了公交车还在一个劲儿想着：“是说的董事长吗？是那个男人吗？说明有钱？说的是明晚要怎么样吗？”她抓着自己的头发，晃了晃头，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啊，蠢成这个样子。

  走进医院，张潇在楼下原地蹦了两下，想振作振作精神。无奈没什么用。

  她在走廊里又站了一会儿，试了试浑身没有很多寒气了，才进了病房门。

  程珞正在安安床前看着书，手里的笔写着什么，应该是在给今晚要上的课做准备。

  听到开门声，程珞便看过去。

  “回来了？”程珞没起身，“保温杯里泡着红枣姜茶，你一会儿喝掉。”

  “奥。”张潇答应着，把大衣挂好，就过来看安安。

  “安安今天很乖，医生说没有明显变化，情况还行。”程珞说道。

  张潇点点头。

  “换你看着安安，我去买点饭，现在时间不及做了。”程珞看了看手表。

  “呀！”张潇拍了拍头，“我给忘了买饭了，我这脑子！我这就去！”

  “一孕傻三年，你这傻的症状还得持续一段时间。”程珞笑着按下张潇，自己穿上大衣，“我正好出去溜达一下，坐了一下午了。”你在这看着安安，一会儿该醒了，存粮也没了，你正好喂喂他。“

  程珞说完便出了门。

  ”安安，妈妈真的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你。“张潇轻声说着，眼泪便涌了出来，她赶紧拿纸巾擦着泪，然后深呼吸。不能哭，程珞会看出来的。

  张潇看着手里的密封袋发呆，听到门外程珞跟护士打招呼的声音，连忙把袋子塞回大衣，刚塞进去，程珞就推门进来了：”快来吃饭啦。“

  张潇赶紧过去把饭菜接过来放到小桌子上。

  “先去洗洗手。”程珞说着，“我把书本收拾下。”

  “奥。“张潇应道，便出了病房门。

  程珞走到衣架那把张潇大衣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看了一下，又放回去。

  之后，程珞若无其事地吃着饭，张潇有些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说什么，这一顿饭只听到嚼咽东西的声音，再无其他。

  吃完饭，张潇抢着把餐桌收拾好。程珞起身坐到椅子上去，看着张潇忙活。

  “你再不说出来，不会憋死？”程珞开了口。

  张潇正擦桌子，闻言一愣。很快又继续擦起来。

  “说、说什么？啥都没有啊。”她心虚狡辩。

  “哼哼，是嘛，你自己撒谎的时候眼珠子乱转，你自己不知道吗。”程珞说道。

  程珞低头逗着安安，安安在程珞买饭回来前已经醒过来也吃饱了，正瞪着大眼睛咿咿呀呀。

  “说吧，是不是跟你出去这小半天有关系？莫非找到那个男的了？”程珞问道。

  “啊！”张潇张大了嘴，似乎要吞掉一个大馒头一样。

  “说，那个男的怎么回事！”看这反应，竟是真的！程珞只是想诈一下张潇，没想到说中了，她也惊讶了。

  “你怎么知道的？你居然猜到了啊。”张潇耷拉下脑袋，像犯了错的小孩子。

  “赶紧说，怎么回事？”

  张潇咽了咽唾沫，噼里啪啦一顿，全跟程珞交代了。

  “我之前就隐瞒了我偷偷拿了他手机号码这一点，其他我都和你说了，我发誓。不过我也真的发现我眼光差了，真的是月亮惹的祸么？就这么个男的，磨磨唧唧，一点都不大气，没有承担责任的魄力，你说我都那样保证了，他居然还这么磨磨唧唧，怀疑什么呢？都说了做亲子鉴定了，我还能说谎不成，这不明摆着这露馅么，我在他眼里这么蠢吗，肯定是他蠢啊，娘们儿唧唧的，连面都不敢露，找个人来都不敢说自己姓什么。我真是瞎了眼了。”

  张潇一通抱怨。

  “你跟他要钱，他这种反应也不奇怪，这种男人多了去了。”程珞听了倒是平静，就那么看着张潇。

  张潇低下头：“珞珞，如果，安安真的……那个钱可能无底洞的，我们负担不起的，你也不该被我拖累的，你不能连享受生活的权利都没有就被我拖累死的。你的父母将来还要你养老，钱都花光了房子也没有了还欠债怎么办，我不想害死安安还要害死你，我不想你们被我害死。”

  张潇的眼泪又冒了出来，声音哽咽：“那个人要是也很穷我也不会找他要钱的，但是他有钱的，我确定他有钱的，能承担一些的，这样我们不至于太难。最不该负担的是你，求你了珞珞，别让我再罪孽更深重了。我想安安活着，活得好好的，也想你过得幸福一点。”

  “你说你隐约听到的几个字是什么，你仔细想想告诉我。”程珞没有接张潇之前说的话，反而问起来一些细节。

  张潇就把听到的一个字不落的告诉了程珞。

  谁知道程珞听到，却像听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瞪大了双眼，僵住了。

  张潇赶紧晃了晃程珞：“珞珞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程珞抓住张潇的手：“你再想想，在埃及的时候，别人叫他什么，快想，一定有人叫他名字的，哪怕是假的称呼，一定有人叫的。叫他什么？”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张潇慌张地问程珞。

  “快想！叫什么！”程珞紧盯着张潇。

  “Matthew！没错，我记得很清楚，但是不知道中文名，他们全程都只叫英文名。”张潇努力回忆着。“哎呦，疼。”她突然轻叫了一声。

  程珞这才松开手，刚才失神之间没发觉自己抓着张潇的手越来越用力、指甲都要扣进张潇手掌了。

  “珞珞，你别吓我，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张潇看到程珞失态，也开始慌了。

  程珞看向张潇，说出来的话都有些发抖：“潇潇，你之前说过看陆明川和肉包有些眼熟，是不是？”

  张潇茫然地点点头：“是，有点眼熟。”

  “陆明川有个亲哥哥，叫陆明远。”程珞的声音有些发颤。

  张潇脑子轰的一声，耳边嗡嗡的响，陆明远，下午那个男人说的是明远，不是明晚。

  “弟弟陆明川长得像他们父亲多一些，肉包长得像他。哥哥陆明远则更像他们母亲。但是，终归是兄弟，他们站在一起还是比较像的。所以你看着弟弟陆明川和他儿子陆礼承会觉得眼熟，但是又一下子想不起来到底哪里眼熟。”程珞闭着眼睛说完这些话。

  张潇木木地听着。

  “哇！”安安这时候哭了起来，张潇起身走过去抱起他轻轻拍着哄着，表情呆滞，动作有些僵硬好在还算温柔。

  程珞掏出手机，开始找陆明远的信息。

  她见过陆明远。

  在陆明川家里工作时，她见过陆明远三次，一次是在陆老太太那里，两次是在陆明川家里。这两次，一次是匆匆忙忙地来匆匆忙忙地离开，一次是闲庭信步似的，还跟程珞打了个招呼。

  陆明川好像不太愿意提起他这个哥哥，只是给程珞介绍过，好像从事什么艺术的，其他的还是听陆老太太跟陆明川抱怨的时候听了那么几嘴，不太清楚，大概就是陆老太太对她这个大孙子很是发愁，似乎还提了天天和一群不正常的男人混在一起什么的。

  陆家人本就非常低调，也就是陆父陆母、还有去世的陆老太爷在官网上有几张照片，其他家庭成员的基本信息几乎很难被查到，更别提照片了，除非知道更明确的资料。

  程珞在脑海里搜索遍了能用的信息，把能找到的陆明远可能会出现的公开活动都搜索了一遍，想着总会有一些他的踪影的。

  就这样搜了大半个小时，程珞终于停下，看着坐在对面一声不吭的张潇：“你来看一下。”

  “找到了？”张潇小声问着，有些发怯。

  “嗯，两个月前上海的一场艺术展，有一张照片里有陆明远。”程珞把手机屏幕面向张潇。

  张潇把脸凑近一看，顿时血液就凝固了。仿佛消失了一个世纪的那张脸，就在手机屏幕上，那个人还拿着红酒杯，笑着和旁人说着什么，穿着还是那么的贵气舒适，很有品味。

  “是吗？”紧盯着张潇表情的程珞显然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是仍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张潇点点头：“是他。”

  程珞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来回缓缓走着。

  张潇又看了看照片，低下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珞珞，”不肖几分钟，她抬起头看着程珞，“我去陆家找他们，不要脸就不要脸了，我也豁出去了。我一定要去！”

  末了，她怕程珞阻止似的加了一句。

  “我先去上课，等我回来我们商量下怎么做。”程珞回应道，并没有反对。先稳住张潇别乱来，她也好有时间想想怎么处理。

  “好，我等你忙完咱们商量下。但是你今晚上别陪床了，先回家休息，等明天中午你做点饭来咱们再商量。”张潇顺从地应道。

  程珞觉得也行，便点了点头：“也行，这个小柜子里还有五六盒自热米饭，你晚上要是又饿了就吃点，千万稍稍放温些了再吃，你这时候别吃太烫的，还是注意点。我现在再去打几壶热水，你晚上尽量别出去，别闪着再感冒了。还有晚上实在要去厕所，一定先找护士看着安安，明早你不想吃自热米饭的话就叫个早餐外卖或者去医院食堂买，让护士帮忙找看下，早上人多太乱，一定注意，还有……”

  “哎呦，程大姐，我知道了，你快走吧，你早点出发就不用每次那么赶时间了，路上安全得多了好吧。明天中午做点好吃的拿来哈。”

  张潇赶紧给程珞披上外套，把保温杯塞到程珞包里递给她，程珞白了她一眼就赶去上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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