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云水湾，在和云赫道明了和顾砚欢之间的事，回到顾家老宅的第一时间，顾砚清就去了顾雨霖的书房。

  书房的门没关，这是顾雨霖一贯的作风，这样的作风一直从他从军部退下还依旧保留着。不是不担心他人听到什么，恰恰是因为觉得门开着才能知晓外头的一举一动。

  顾砚清还未走进书房，正对门口坐着的顾雨霖便看到了他。

  正在和顾雨霖说话的顾明烨见自己父亲看向书房门外，便转头看去，看到来人是顾砚清后眉头微微一敛，中止了先前的话。见儿子走了进来便问着：“这么晚了砚清你来你爷爷书房是有事？”

  顾明烨是深知自己的这个儿子的，没什么重要的事是不会来顾雨霖的书房的。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已是晚上九点四十二分。

  “爸、爷爷，年初六这天我们一家和云叔一家碰个面，商讨一下我和砚欢的订婚事情。”

  顾砚清这话一出，偌大的书房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最先打破这沉默的人是顾雨霖，“听你这话看来已经和那丫头交往了一段时间了？难怪每次我一要给你张罗对象，你母亲就出口阻拦。”

  顾雨霖是个聪明人，顾砚清无事不登三宝殿，可这一上来就开诚布公的说要和云家商讨他和顾砚欢订婚的事，这不得不让他想起之前和儿媳沈清棠就顾砚清婚事一事而针锋相对。

  想起在临江苑拜托母亲再做一段挡箭牌的事，顾砚清也是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今天过后她就不用为难了。

  “是我让母亲做了一阵挡箭牌，爷爷也不要和母亲斗气了。”顾砚清温声说着。

  顾雨霖冷哼一声，“斗气谈不上，只是。”话至此处，顾雨霖的话锋一转，“我不认为你和那丫头能携手走到最后。”

  顾砚清轻放在腿上的手因为顾雨霖的话倏然收紧，“爷爷为何这么说？同是云家女儿，怎么您觉得云芷能和我一起白首，而砚欢就不行了？”抬眸与之对视间，顾砚清的眸子里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还是第一次见顾砚清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那目光里透着刺骨的冷、透着不容人质疑的味道。饶是浸染官场许久的顾雨霖也是感到了震撼，可他毕竟是只老狐狸，最是懂得如何云淡风轻。

  顾雨霖也不回顾砚清的话，而是拿起书桌上的烟盒，从里头抽了根烟点上，不抽，就放在指间任其肆意燃烧。

  坐在顾砚清身旁的顾明烨见这爷孙俩四目相对，一个说了自己的观点，而另一个非要反驳对方的观点，大有要争个高低的趋势。

  不想陷入这爷孙两人中间，顾明烨同顾雨霖道了别后就起身准备离开书房。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住，转身看了眼顾砚清的背影后才离开了书房。

  顾明烨走后，书房里只剩下顾砚清和顾雨霖两人。书房很是安静，直到那方烟燃烧殆尽后顾雨霖才缓缓开口：“你可知你对于她而言，身份既是哥哥又是老师，光凭这两点就足以被外人所诟病。更何况丫头年纪小，心性比不上你成熟。你能包容她一时，能够包容她一世吗？你对她或许是爱，可她能分的清对你是爱还是依赖与仰慕吗？砚清，倘若日后那丫头遇到了为之心动的人，你又该如何自处啊。”

  先有云赫提醒顾砚清他和顾砚欢之间的身份问题，现在顾雨霖也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在顾砚清看来，这个问题只是小事，很好解决。

  “若我不再是老师了呢？”顾砚清淡然开口。

  不是老师了总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了吧？

  顾砚清这话说的轻巧且淡然，却让顾雨霖眉头紧皱，“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这个道理你没听过吗？”

  道理，道理，顾砚清听着眉心一敛，薄唇也是紧抿成线。对于其他的事，他有极大的耐心，可在顾砚欢这事上显然他已经耐心耗尽，不耐烦了。

  “你大学选专业没按家里的安排走，这事我也就罢了。可你的婚事可不能如此荒唐任性了。”

  怎么他和顾砚欢的交往结婚就是荒唐任性了？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他没有走上政治这条路。顾砚清冷笑道：“如果我不再从事现在的这行，让一切回到您想要的正轨，您是否就会松口了？”

  “你真这么喜欢那丫头？”顾雨霖问着。

  顾砚清看向顾雨霖，适才眼里那抹冷沉在想起那个人时瞬间变得温柔，“她是我这一生的药。因为有了她，我这原先就能一眼看到头的平淡人生才变得精彩起来。”

  话至此处，顾砚清拿过桌上的水杯，动作轻缓的将杯内的水倒入烟灰缸里：“爷爷，我知道你早已将这个局布好，你只是在等我先迈出这一步。还请您记住：我之所以入您的局，任你拿捏一次，全是因为我想砚欢能够心无旁骛、风风光光的嫁给我，仅此而已。”

  顾砚清低沉的嗓音在安静的书房里回荡着。

  他原先就在思考为何顾雨霖近些日子要给他张罗着对象，原来老爷子早已看出了他和顾砚欢之间的端倪，可老爷子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而是静待着，等着他走入他的圈套，不然老爷子为何要多加阻拦……

  被顾砚清识破外加警告，顾雨霖也不恼。相反，他很是高兴，他甚至能想到顾砚清走上政坛后将会是什么样的光景。只是，他没想到顾砚清真的会这么轻易的妥协了。这个妥协是因为顾砚欢，顾雨霖也不知顾砚清如此喜欢着一个人到底是件好事还是件坏事。想到这儿，深叹了口气道：“没想到我们顾家也会出情种。那丫头要是知道你为了能和她在一起而作出如此牺牲，是该高兴还是该怨我这个爷爷？”

  “囡囡心思很单纯，在她心里一直是把你当作亲爷爷的，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所以，也请您把今天的谈话掩藏在心底，不要让她知晓。”

  顾雨霖点了点头，然后又问了顾砚清对于订婚有哪些要求与准备，两人一直聊到十点多顾砚清才离开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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