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义来时，秦家老店里还有不少食客。

  稍稍等了片刻，食客们陆续散尽，只剩下一名顶着斗篷的女子。

  卢义远远地盯着女子张望了许久，发觉似乎有些眼熟，便小心谨慎地朝着女子走了过去。

  “你来了。”卢义刚刚走进秦家老店，女子便背着身说了一句。

  虽然现场只有他们二人，卢义还是不敢确定女子就是对他说的，因此，他并没有说话。

  “我们已经是第三次见面了，第一回，你和你的少主人，还有一位老先生不知道因为何故去了长乐宫，被我给撞见了，第二回，就是上回了，你想进椒房殿，是我把你藏在马车里，帮的你。”说着话，女子转过身子，掀开了斗篷的帽兜，露出了一张清秀、憔悴的脸。

  “原来是你啊。”

  看到那张脸，卢义终于认出了长乐宫大宫女刘香。

  “你约我来这里的吗？”卢义不明所以，狐疑地问。

  “是啊，有人无意间瞧见你来长安了，我正好想见见你，就约你来这里了。”刘香点点头，面庞微微泛起红晕：“希望没有给你造成困扰，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见见你。”

  “你想见见我，我有什么好见的？”卢义左右看了看，确定并没什么埋伏，便坐在了刘香对面：“你的字写的好清秀啊，和你人很像。”

  “你喜欢我写的字，其实，我很少写字的，写了也不一定有人会细看，你却看得那么仔细。”刘香嘴角浮起笑，面庞更红了：“对了，我叫刘香，在长乐宫当宫女，你呢，你叫什么，真名就是卢义吗？”

  “你便是长乐宫的大宫女刘香！”卢义恍然大悟，他早就听说过长乐宫有那么一位深得刘邦信任的大宫女，却没想到竟是眼前人。当然，他也明白，上回为何坐着刘香的马车就能自由进出皇宫了。

  “我就叫卢义，再没别的名字了，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应该也知道我就是个仆人。”卢义笑了笑，言语间多少有几分自卑。

  “仆人有什么，仆人若是懂得忠义二字，自认受人敬重，不像有些人权势大，官位高，却人品低劣，没来由得让人厌恶。”刘香赶忙说。

  “是啊，做仆人的也就这点操守了。”卢义嘴角浮起笑，渐渐觉得刘香有那么几分亲切了。

  “对了，你约我来，真就是看看我吗？”卢义犹豫了一下问。他心中其实是在想，这么善良可亲的女子要是有什么需要他办的事，让他办一办，该多好啊。也算是报答了她的这份对做仆从人的知遇之恩。

  “真没有。”刘香笑着摇摇头，拿起茶壶给卢义倒了杯茶水：“我是害怕我们再见时，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便鼓起了这分勇气。”

  “好吧，那我们便喝喝茶。”卢义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端起茶杯像喝酒似的一饮而尽。这个行为立刻引起了刘香的笑。

  不知道过了多久，街道上已经漆黑一片。

  刘香又给卢义倒了杯茶，看似漫不经心地问：“像你这样英武的人物，在家乡该是早早地就有妻儿了吧？”

  “我也想啊，可是，我始终是个仆人，谁愿意把自家女儿嫁给个仆人呢。”卢义摇摇头，很勉强地挤出了一丝苦涩地笑。

  “不要自暴自弃，你其实很优秀，总能遇到欣赏你的人。”刘香笑了笑，站了起来：“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宫了，咱们有缘再见吧。”

  “你这就要走啦？”时间飞速流逝，卢义多少有些不舍：“要不要我送送你，如今已是宵禁时分，你独自返回长乐宫恐怕不方便。”

  “不用了，已经有人在那边等我了。”刘香朝着黑暗处指了指，卢义隐隐听到了马匹喷鼻息，踢踏地面的声响。

  “那就再会了。”卢义站起身望着刘香拱了拱手。

  刘香盈盈一拜，走出秦家老店，消失在黑夜里。

  “真是个奇女子。”卢义盯着刘香消失的方向看了许久，在食案上放了一把散钱，也走进了黑暗中。

  “咳咳，噗！”

  马车在黑暗中摇晃，刘香一个没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还没咳嗽几声，一口血水喷在了丝帕上。

  “义妹，你又咳嗽了？”

  赶车的云秀立刻停下马车，关切地问。就是他在长安城发现了卢义的行踪，也是他在刘香的央求下，帮忙安排了这次会面。云秀很早就认了刘香这个义妹。他和师弟云海日常的缝缝补补，都是刘香帮着弄的。

  两个月前，刘香突然查出得了绝症。云秀带她遍访名医，都没有医治的办法。就连萧棠儿和淳于意都拿刘香的病束手无策。按照淳于意最新的诊断，刘香只有不到半年的寿命了。云秀带她来见心心念念的卢义，也有了却她心愿的意思，只是这话，他们两人谁也没有明说。

  “不妨事，义兄，咱们继续往回走吧。”

  刘香擦去嘴角的血水，平缓了一下呼吸，望着车辕方向说。

  “好，你坐稳当点。”云秀挥了挥鞭子，马车继续向前行进，不过，车速明显比刚才慢了许多。“要不然，我把你交给他，让他带着你浪迹天涯吧。”没走多久，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这怎么合适？他还有他的事要办，我还要照顾老太后。”

  刘香在车厢中不住地摇头。

  “哗啦啦！”

  “嘭！”

  一阵窸窣地声响过后，又是一声闷响，马车前突然多了一道人影。

  云秀早就知道这人一路跟着他们，便没有丝毫惊讶。

  “没有不合适的，你若是真的不拿我卢义当仆人看，我愿意带着你浪迹天涯。”来人正是卢义。他刚在马车前站定身子，便望着车厢说。

  离开秦家老店后，卢义越想越觉得今天的事情有蹊跷。哪有人平白无故，把他约到这里，只为看上他一眼的。这其中必有隐情。为了弄清楚刘香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暗中尾随了马车，并且把他和刘香有限的几次接触仔细回想了一遍，很快便得出了第一个结论：刘香喜欢他。

  但是，刘香即使喜欢他，像她那么正派的女子，也不至于如此迫切地想要见到他。这其中应该还有隐情。直到听到刘香的咳嗽，和她吐血的声音，卢义完全明白了，也得出了第二个结论：刘香将不久于人世！

  萧何说过，仆人的身份困不住卢义。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萧何说的了。

  只是，刘香会跟他走吗？

  卢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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