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就是燕王世子卢弃吗？”

  萧何愣了愣，马上说。

  “是吗？请萧相国再仔细看看。”

  说着话，卢弃走到了距离萧何极近的地方。

  萧何看都不看卢弃，直接把头转向了别处：“你究竟想问什么？”

  “我想弄清楚我是谁。”卢弃回答，马上盯着萧何的眼睛反问：“萧相国，难道我连自己是谁，都没资格弄清楚吗？”

  “你当然有这个资格，只是……”

  萧何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卢弃继续盯着萧何，一字一顿地说：“我知道萧相国心中也有猜测，其实不光是您，樊哙、韩信、陈平、彭越、英布……当年但凡和陛下走得近的人，恐怕都有猜测吧？”

  “你究竟想说什么？！”这一次，萧何基本上是在怒吼了。

  “如果萧相国心中没有猜测，又何至于如此激动？”

  卢弃笑了，笑容中有轻蔑，也有嘲讽。

  “休要再胡言乱语，休要再胡言乱语！”

  萧何像看着恶鬼一样，眼中尽是惊恐，连连后退。

  卢弃则应和着他后退的步伐，一步步逼近。

  “我只是想知道自己是谁，别的，对我并不重要。”卢弃收起了笑，表情异常凝重：“难道萧相国连这样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吗？”

  “不是本相不给你机会，而是……你刚才提到了那么多人，你为何不去找他们，偏偏缠着本相，本相什么也不清楚，根本没有能力解开你心中的疑惑！”萧何退无可退，贴靠着一面土墙，停下了脚步。

  “您别忘了，是您亲自动手模仿棠儿的笔迹，约我来的。”

  卢弃冷冷地说，并没有放过萧何的意思。

  “本相约你来，是为了平定燕地的叛乱，并非想给大汉惹更多的麻烦，卢弃，不要再问了，你就是你，货真价实的燕王世子！”

  萧何厉声说，终于冷静了下来。

  “好，我可以不问自己是谁。”卢弃收敛起咄咄逼人的眼神，环抱起了双臂，打量着萧何说：“相国本已处于半退隐状态，若不是为了平定一南一北两场叛乱，恐怕也不会出来主持大局了，可见，相国处事的原则便是安抚黎明百姓，稳固大汉江山了。”

  “这个自然。”萧何点点头，眼中掠过一丝狐疑。

  他暂时还没弄清楚卢弃为何会说这些。

  “那么，相国就忍心看着陛下大行之后，坐在龙椅上的人，并非刘姓血脉吗？”卢弃问。这是他那日在长安城中，偷听卢绾和吕后的谈话，听到的内容，也是他手中掌握的唯一证据：如今在皇宫里的那位并非真正的太子，真正的太子目前正流落民间。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卢弃还没弄清楚。

  不过，他相信萧何多半知晓其中内情。

  果然，听到卢弃说的，萧何稍显平静的脸色顿时大变。

  “众人听令，立刻退到十里之外！”

  萧何突然提到了声音，想了想又说：“黄门令云秀退到五十里外，若是有人胆敢违抗本相的命令，立斩不赦！”

  “喏！”

  云秀代表众人答应了一声，小杨村外立刻有了细微的动静。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估摸着云秀等人已经走远后，萧何激动地问。

  “真正的太子呢？他现在在什么地方？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卢弃把心中一连串的疑问全部抛了出来。

  萧何仰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低下头时叹息了一声。

  “事情还得从秦二世胡亥元年说起，那一年陈胜吴广在大泽乡起义后，建立张楚政权，天下开始大乱，陛下本就有匡扶社稷之志，便也在茫荡山中，斩杀白蛇，自称赤帝之子，聚众起事了……”

  “沛县令也有响应陈胜吴广的意思，我和曹参便建议他将流亡在外的沛县人招聚回来，以壮大实力。”

  “其实，我们的打算是想将陛下迎回沛县，再做长远打算，谁知道沛县令在城楼上望见，陛下身边竟有数百之众，当时就怕了，他不仅没有给陛下开城门，还将陛下一家老小全部扣下了……”

  “这扣下之人中间就有年幼的太子。”

  话到这里，萧何有意看了卢弃一眼。卢弃所有的思绪早已投入到了萧何的讲述中，对于他的观瞧并没有明显反应。

  “那时候陛下刚刚起事，谁又能料到他能在今日成为天下之主呢？所以，被囚的皇后娘娘在牢中唯一的想法，便是不能断了陛下的根苗，于是，她便将太子托付给了一名狱卒……”

  “狱卒？沛县大牢的狱卒？”卢弃以为自己抓住了关键信息。

  “没错，正是一名狱卒。”萧何点点头，继续说：“按照皇后娘娘最初的想法，是想让这狱卒设法将太子带出城，送到陛下身边。”

  “可是却阴错阳差地送到了燕王卢绾手里。”萧何再次停了下来，仔细留意着卢弃的表情变化，揣测着他究竟知道多少朝廷秘闻。

  “那狱卒现在人在何处？当时太子年方几何？”

  卢弃眼珠动了动，怔怔地问。

  “陛下破城时，那狱卒死于乱军之中，早就不在人世了。”

  萧何先回答了第一个问题，这才接着说：“当时太子只有一岁不到，本相猜想即使他拼命回想，也未必能记起当年之事。”

  “是啊，当时太子实在太小了。”

  卢义点点头，梦呓似的说。

  “城破之后，皇后先见到的是卢绾，可是卢绾却并不承认他见过那名狱卒，无奈之下，娘娘只好将用来替换太子的婴孩继续抚养，这才有了未央宫中的太子……当然，这些事，陛下至今还不知晓。”

  萧何说，表情非常复杂。

  事实上，若不是吕后怕瞒不过他，直接对他摊牌了，说出了实情，萧何也未必知道这些事情。当然，萧何这些年之所以一直没有戳穿吕后，只是担心太子一事要是闹开了，恐怕对朝局稳固更不利。

  吕后给萧何说这件事时，承诺过宫中的太子只是为了稳定人心，真正的太子她一定会设法寻找回来的。到时候只需要向刘邦说明实情，用真太子换了假太子，一切就跟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萧何虽然知道这么做有些自欺欺人，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任由吕后那么做，每日都盼着真太子早日还朝，尽快结束闹剧了。

  “那么，我又是谁？”

  卢弃沉默了许久，把问过话，又问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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