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叔，我不可爱吗？”转过头来的罗雨，稍稍低下了头，两侧的东珠耳环轻轻摇晃，彼此之间撞出了清脆悦耳的声响。

  一耳三钳是旧时满清的风俗，作为父母疼爱的掌上明珠，她的耳饰的用料，自然是极好的，金玉相撞，珍珠叮咚，自然悦耳。

  罗雨长相本就十分玉雪可爱，这一委屈的低头，让旁观者的心，都不由跟着化了。

  黑眼镜低头看了看罗雨，又看了看远处浑身是嘴的几位玩家，又看了看他们开放了的还流淌着血水的胸怀。

  饶是神经病得只有别人害怕的黑眼镜，也不由地变了脸色。

  这样看来，面前这位小祖宗，对他们，对吴邪，倒也算得上仁慈了。

  但这并不妨碍黑眼镜仍旧捏着她后背上方的颈椎。

  “乖侄女儿，你当然可爱，交出救吴邪的方法，就更可爱。”

  罗雨“哼”了一声，没有理黑眼镜，将头转了九十度。

  黑眼镜用空着的那只手，背在后面朝着解雨臣打了一个求助的手势。

  现在的罗雨总算不是后背和脸一起朝着他了，虽然转的方向不太对，但好歹结果是正常人的左转头。

  黑眼镜算是看明白了，别管这个罗雨到底是人是鬼，也别管她到底是不是在装神弄鬼，反正她现在表现出来的，就是个小孩子的样子，他实在没有应付小孩子的经验，只能向其他人求助。

  ＜白梨：我觉得，罗雨像是在和吴邪“争宠”？＞

  白梨没有直接在“深山古村”副本群里发这一条消息，因为罗雨在与他们接触后，也进入了副本群，所以白梨单独发给了霍秀秀。

  她在意识空间里打下这句话的时候，也觉得十分恶寒，几位大佬之间的打闹她看在眼里，分明是互相要当对方爸爸的好友之间的正常相处，实际上大家都是实力相当的成年人。

  但罗雨竟会同吴邪“吃醋”，就真的很奇怪，隔着辈分呢，简直比“我和你妈掉水里，你先救谁”这样的问题还离谱。

  ＜白梨：秀秀姐姐，你去顺着她的话哄一哄，可能会比较有效果。＞

  倒不是白梨要指使人，只是她是真的没有同小姑娘相处的经验，指望一个社交恐惧症去哄小朋友，这也太为难她了一些。

  霍秀秀接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在她的童年记忆里，她都是被哄的那个，她哪儿知道怎么哄小朋友？

  但白梨的性格显然比她更不适合去哄小朋友。

  霍秀秀从仓库里拿出一面镜子，对着镜子调整着自己脸上的笑容。

  这面镜子同样是游戏商城里的道具，效果是“照出你最想要的容颜”，本来是易容变脸类道具，它能够反作用于照镜子的人的外表，将照镜子的人改变成理想中的模样，在生效时间内，毫无破绽。

  甚至于如果照镜子的人意志不够坚定的话，那么很有可能会被镜子改变认知，误以为自己就是镜子里的模样。

  但霍秀秀却始终没有调整出“亲和”的笑容，她完全无法想象出能够哄孩子的表情。

  在她幼年时，她的长辈们当然是宠爱她的，几乎可以算是有求必应，但正因如此，她的长辈们，对她也不会表现出“哄”的神态。

  她的奶奶，在她面前露出的唯一一次柔软中带着悲悯与妥协的神情，是在那一座四合院里。

  当年她走进那个院子的时候，解雨臣正在踢毽子，新买的四合院，还没有整修完毕。之前总听奶奶说，这个哥哥不容易，很不容易。那个时候，她的奶奶的眼睛里，就流露出了她当时看不懂，却记忆深刻的复杂情绪。

  霍秀秀看向了解雨臣，那个时候，小花哥哥在干什么呢？

  霍秀秀的眼前忽然就有了模糊的身影，小花哥哥在阳光下踢着毽子，长头发比自己的还飘逸，看上去很开心、很专注。

  她那时候不明白，小花哥哥是怎样的不容易法呢？那个小小的哥哥，当时面对的不容易，是这个院子？还是外面的北京城？还是北京城外的整个大地？

  直到那条短信在天空中反射、传播，在中国所有的城市的某个人手机上炸响之后，霍秀秀突然就真正理解到了，这个小哥哥不容易在哪里，也终于理解到了，奶奶当时的神情。（改编自《沙海》）

  那是对九门后辈的柔软，是对即将年幼掌家的孩童的悲悯，也是对利益冲突，自己受损的妥协。

  在小花哥哥接手解家以后，霍家扮演的，不是虎视眈眈的猎人，也不是漠不关心的路人，而是垂涎者与守护者交错的身份。

  可就连这样的庇护，也是有着利益交换的，而这种交换，还不是全部出自于霍家的主观意愿，还出自于老九门的那一代人，对汪家打出的掩饰。

  原来，在他们还小的时候，有些命运，就已经注定。

  霍秀秀抬头看了看虚假的夏日晴空，在她的童年之中，无数个晴朗的白日里，她也曾踩着小花哥哥的影子，在四合院的微风中肆意玩耍，那时候的小花哥哥，是什么样的神情呢？

  霍秀秀手中的镜子忽然便水波荡漾了起来。

  霍秀秀还没来得及低头对照，已经使用完毕的镜子，便消失了踪影。

  霍秀秀径直走向解雨臣，她知道此时自己更应该走到罗雨面前，哄着她交出救吴邪哥哥的方法，可她却不愿意。

  救吴邪哥哥很重要，可她罗雨何德何能，能够享受到幼年的解雨臣，对幼年的霍秀秀的照顾？

  解雨臣的“海棠花妖”血脉延伸出来的枝桠，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算是他四肢的延伸，既可以切断感知，又可以同步感知，刚才小花哥哥为了保证吴邪哥哥的安全，必然是开放了所有感知的。

  吴邪哥哥被冻在“冰棺”里，那用“双手”包裹住“冰棺”的小花哥哥的手呢？

  面对解雨臣时，霍秀秀是可以蛮不讲理的，所以当她走到解雨臣身边时，并没有说话，她只是强硬地将解雨臣斜插在裤兜里的双手拖了出来。

  捧着解雨臣的双手，霍秀秀终于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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