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出去，没钱看什么病……”

  药店的伙计把背着萧雨歇的扶风行推了出去。

  扶风行要给萧雨歇找个可以养好身体的地方，便一家家的药店碰运气。

  这已经是拒绝他们的第四家药店了。

  两人现在又脏又臭，衣衫破烂，加上萧雨歇半死不活的样子，别说药店，走在街上都被人躲着走。

  扶风行着急，这可怎么办。等到夜里他自然可以去找点儿钱财去，不过找钱财的时候把萧雨歇放在哪里才安全呢？

  正发愁，一个跛脚的中年人，主动寻上来了：“年轻人，是遭难了？”

  扶风行点点头：“我兄弟饿的久了，吃不下东西，得赶紧调养下。”

  “你随我来吧，我在前面那巷子里有个小药铺，你要是不嫌弃，我给你们找点儿饭，给他调养一下。”

  扶风行：“大哥，实不相瞒，我身上……”

  中年人已转身带路去了，一脚一高低，并悠悠说道：“没钱，对吧，刚听到了，不打紧儿，跟着来吧。”

  扶风行感激，托了托萧雨歇的屁股，紧跟了上去。

  三人先后进了个小铺面，其实就是民房做了个改造，前店儿后院儿。

  一个小孩儿上来拿走中年人手里的采买袋子，看了一眼扶风行和他背上的萧雨歇。

  不高兴的嘟囔道：“大爹，你又往家捡人，大娘说，你要再这样，她就不和你过了。”

  中年人笑着说：“你大娘说二十年了，她就那刀子嘴，轮到她看见，也捡，你不就是她捡的？你赶紧去煮点儿粥来。”

  “家里可没米了……”孩子往后间儿去了，还不忘嘟嘟囔囔。

  中年人让扶风行把萧雨歇放下，他给号了脉。“哟，这是虚浮了有一段儿日子了……你们年纪轻轻的，怎么的就吃不上饭了呢？”

  这萧雨歇去北州前，在汴京下狱，就是一直饿着的，从北州回，又在蒙城拘禁，一口饭没吃上，回汴京路上，更是一直饿着，谁知道他在来往北州的路上可曾饱餐过？

  扶风行摸着萧雨歇的头发，也不解释。只说：“他是吃了大苦了，而且都是为了别人。”

  中年人听了也不追问，但心有戚戚恻隐。

  “你放心吧，他底子还行，养一个月，能好。交给我吧。”

  扶风行放下心来，又是谢了一番。

  中年人抓了一副药。

  小孩儿从后间儿出来，端了一盆热水，盆子上放个板子，上面有两碗白米粥，还有一碟子咸菜。

  他端给扶风行，很有礼貌的说：“客官，您和这个哥哥喝点儿粥，也擦擦洗洗。”

  扶风行不好意思，再次解释道：“我没钱付，别叫我客官啦……”

  小孩儿噗嗤一笑，安慰道：“没事的，我大爹说谁都有难的时候。”

  扶风行才接了。

  中年人在柜台看着，笑着，责怪说：“你不是说家里没米了吗？”

  小孩瞪了中年人一眼：“这是我留着给大娘过生日的米，你得赔。”

  中年人笑的更厉害了：“好好好，我赚了银子就赔你双倍。”

  小孩子才满意了。去给萧雨歇擦脸擦手，照顾人的动作很是熟练。

  后来的几日，扶风行白天照顾萧雨歇，帮铺子熬药洒扫，夜里就去皇城寻找秦梵音的踪迹。

  萧雨歇日渐有力了。但，皇城里找遍了，只见武鸣琅和花溪，哪里有秦梵音的踪影？

  扶风行给中年人一个从皇宫偷回来的锦盒。

  “这个对我兄弟养病有用么？”

  中年人打开锦盒，脸上一抽。

  这是一株上好的人参，根系发达，参味儿十足，被红线沿着须子好好的固定在底盒上，纵是他行医多年，也没见过这样品相的人参啊。

  他珍宝一样的看了半天，才在一个分支上掐了一小截儿，说道：“这一节儿就够他生龙活虎了，多了可要喷血了。你是哪里得来的这样的宝贝？”

  扶风行说：“这个怪我不能告诉大哥，但放心去用，不会有麻烦，用不掉的部分您留着，就算我们两人打扰的费用。”

  小孩子远远听了，也凑上来，只见他吸了一口冷气，小声说话，好像怕惊了人参：“这可是个大宝贝，你要送给我们？”

  扶风行点点头，小孩儿欢天喜地的抱着锦盒去后间儿了，估计是去找大娘报喜去了。

  中年人笑着摇摇头：“估计这米是不用赔了。”

  ……

  这天夜里，扶风行依旧去皇城探看，他发现一个铁链锁的结实的铁棺，被重兵送进了皇城。

  什么物件儿要这样的防备？该不是……扶风行想。

  他为了保险，决定去探看一下，却见到一个白衣身影过来亲自迎接和查看铁棺，那不是花溪是谁？

  打不过，这三个字闪过扶风行的心头。他赶紧收了身影，找了机会退了出来。

  这一夜，他无心睡眠，反复想着计划，他好想把萧雨歇拉起来商量，但一再的忍住了。

  他的月华早就被花溪缴了。在小巷子里，他耍了一会儿扫店的扫把。

  一套下来，他站定，忧心重重。

  右手缺了手指以后，握剑用剑总是别扭，分寸准头总不如所想。

  对上一般人问题不大，对上花溪那就差别大了。

  本来花溪的“无悔”以命搏命，他就占尽下风，这时更是自己掉落了一个档次。

  如何能战？如何能胜？如何救梵音啊？

  他拄着拐杖，在院子里站了一夜。

  下一日，萧雨歇喝了参汤，能坐起身来了。扶风行久久的握着他的手。

  萧雨歇问他：“有梵音的消息了么？”

  扶风行低下头，轻轻摇了摇，然后抬头说：“你养好病”，强撑起笑容戏谑说：“梵音呢，归我扶大侠救，这个我很有信心，你呢，只管救天下就好了，这个嘛，我就不熟了。”

  萧雨歇笑了出来：“你还是满嘴胡话，梵音的消息你还得多打听……”

  扶风行接话：“那我多出去几天打听一下。”

  萧雨歇点头。

  中年人领着小孩子这时过来，给了扶风行一个袋子，一盒药丸。“袋子里是卖参的五百两，盒子里我掐了几个须子做了几个参丸儿。你们拿着，有了这些钱，你们就能找个营生去活了，以后若是身体又遭难了，就吃这个参丸。”

  扶风行争辩道：“大哥，说好了参是送你的。”

  “大哥又不是活不下去了，你们这个样子，我能收你们这个钱？那我成什么人了？”

  他推了一把眼睛通红的小孩儿，小孩儿挤出来句话：“我们过的下去，客官的钱我们不能收。”

  中年人拍了拍扶风行，又拍了拍萧雨歇：“年轻人，日子会好起来的。”  就领着小孩回柜台忙去了。

  扶风行也拍了拍萧雨歇的手：“天下会好起来的。”

  等萧雨歇再次躺下，扶风行将中年人带到了后间儿。

  “大哥，你是个好人，是个好大夫。我用钱谢你，太俗气，我想用药方儿谢你，可行？”

  中年人听到谢字，本要摇头，但一听药方，两眼放光：“药方儿好，有用的就行。”

  扶风行掏出两张纸，中年人拿过，仔细看着。

  第一张看完，记录的是麻豆，他大喜：“这可是个好东西，哪里来的？可验证过药效？”

  扶风行说：“西川博虎的时候遇到一位老者留下的，当时很多人吃过，被猛虎咬食而不觉疼痛，我亲眼见了的。大哥，可要把它用在好地方！”

  “放心，这个在治伤的时候用着，能少不少手术的痛苦，这可是积德的好东西。不过，年轻人，你可知这东西是无价之宝，你这千金万金都有人肯换的？”

  扶风行笑笑：“大哥，以前我不懂，现在跟了我的两个朋友久了，我才明白，好的东西必须交到好人的手里，才是最大的价值。如若我千金万金的卖了，那买的人必定要用它赚出万金万万金来。送给大哥，大哥却会用它帮人，只有送给大哥它才是普通人都能用的起的药丸。”

  中年人一愣，然后舒展了容颜，他被理解了，被同行者认可，这是人间最高的赞美，最大的享受。

  他得意道：“那你是看对人了”，又去看第二张，眉头却是一皱，抬头问扶风行：“这……”

  扶风行接话：“半药而剧毒，更要交到善者手里。大哥，麻豆那副是谢礼，这副我只求您给我做一副。”

  “可……可……”大哥喃喃了半天，一时间好像懂了很多，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点了头：“那我只能祝愿你用不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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