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end:最后的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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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乐珺原本想安慰甘棠,欧以屾不会对自己的孩子下狠心,但她转念一想,自己对于现在这个欧以屾需要重新建立了解,不敢轻易下结论。
“既然那个孩子说以屾哥很疼爱她,而以屾哥又只有她一个孩子,至多小惩大诫。”区乐珺说得相对保守。
甘棠不放心,这几天相处中,她也不能轻易判断欧以屾会做什么。
“我们去公证吧。”甘棠忽而灵光一闪,这些横生枝节都源于她这场没能完成的婚礼,如果她和区乐珺成婚了,欧以屾应该就不会再对她有什么兴趣了,当今社会,像欧以屾这种身份的人做不出破坏人婚姻的事,到底是污点,他既然心怀大义,便不能拘泥于小情小爱。
“现在?”区乐珺愕然,“我什么都没准备呢。”
“还要准备什么,你、我、公证处、公证人,这不就够了吗?”甘棠反问道,“还是说你现在不想和我结婚了?”
“不。”区乐珺立即否认,她怎么会不想和甘棠结婚呢,只是,这也太仓促太简陋了。
“既然没有不想,那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就去。”甘棠说着就拉着区乐珺往外走。
区乐珺心中既雀跃又抗拒,一生就这么一次的大事,这样实在太草率了,至少得有定制的手工婚纱还得有豪华的仪式。
但她不敢忤逆甘棠的意思,心不甘情不愿地也还是跟着甘棠走了。
两人在路上又是好一通堵,区乐珺趁此机会试图说服甘棠,至少给她一天时间草草准备一下,甘棠则是一票否决了。
“那戒指呢?”区乐珺瘪了瘪嘴,最后挣扎了一下。
甘棠四下张望了一番,旋即从小冰箱里取了两罐苏打水,咔咔两下拉开拉环,往自己和区乐珺的手指上戴了上去,“喏,现在有了。”
区乐珺像吞了只苍蝇似的沉默片刻,无力道:“姐姐,你现在很像那种不上学口袋比脸都干净的街溜子欺骗无知小o。”
甘棠看了眼两人手上的拉环,大气道:“等回头我给你补个大钻戒。”
区乐珺心想这画饼的话术更像了。
甘棠心意已决,不想再听区乐珺吞吞吐吐的反对意见,转而指着车外的马拉松队伍问道:“对了,这些是什么?居然能有这么大型的活动在首都获批成功?”
“你光看比赛,没看看主办方吗?”区乐珺笑道:“三个主办方,后头分别是三个大贵族背书,自然能通过审批。”
甘棠不解:“为什么突然办这个活动?”
“总要给这些充满精力的人找些事做。”区乐珺眼睛看向窗外,淡淡道:“经过统计署的调查统计,跑步是当前帝国公民参与度最高的消耗类项目,也是综合比对过后,最适合调动闲散人员又能把钱发下去维稳的好项目。”
“没明白。”甘棠直言道。
区乐珺只好解释道:“机器人大规模替代人工是不可逆的趋势,就算现在政客以此作为拉票主张,但也只是减缓这个趋势,市场上势必会出现大量剩余的劳动力,所以总得想个办法,来一场新的周期,让这些人获得维持生计的钱,消耗劳动力的同时又让他们仅仅只是维持初级生活标准,但又同时满怀希望。”
“马拉松符合这三点?”甘棠道,“我只看出了消耗体力。”
“马拉松只是指代,确切的说是一切耗时长,训练时间长的高耗能项目都是,铁人三项也行,接力赛也行。”区乐珺进一步解释道:“要让人们把时间尽可能多的耗在赛事准备上,消磨足够多的剩余时间,接下来就是怎么把足够多的人拉进这个局中来。”
甘棠忽的想起了路人与她说的话,当即明了了:“是奖金。”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通过对奖金的设置,使得前三名获得巨额奖金,再派发很多金额小但数量多的参与奖,让参与其中的人都一定程度上有所得,以获得头三名实现财富自由的幸运者作为宣传案例,所有逐利的人都会蜂拥进入这个局。
甘棠开玩笑道:“这好像买乐透哦。”
区乐珺把头转了回来,肯定道:“对,原理大差不差,所有成功的局都得有这几个要素,少数获得巨大成功的幸运者、大量参与的玩家、大多数人都似乎赚到了钱。而门槛高低的设置就是筛选做局对象的资质。”
“相比之前其他的局,这个局相对友好些,不是击鼓传花的游戏,低门槛,需要赚钱的人就可以来。”区乐珺双手一摊,无辜道:“我们所图的只是时间。”
甘棠可不信有这等天上掉馅饼的事,她不了解背后弯弯绕绕的机制,她还能不了解这些大贵族吗?
“就这么简单?”甘棠问道:“天上掉钱?这么好?”
“你总得先给大家一点甜头才行,钓鱼还得下饵料打个窝呢。”区乐珺说道:“这相对于博彩这种不确定性太大,运气占比过高,成功者具有高度隐蔽性的项目,显然这种可以依靠自身能力的项目确定性就大的多,只要真金白银下去了,大家拿到钱了也就相信了,再往后,相关行业会出现新一轮的成长,依靠赛事赚钱的人就会加大成本投入,赚到钱的公司也会主动赞助一些赛事,至少是度过当前劳动结构失衡的方法。”
至于真正在风口中赚到钱的少数幸运者也没必要担心,聪明人毕竟只是少数,绝大多数的人都会将运气错误的认定为自己的能力,人生路很长,装扮成机会的陷阱更是防不胜防,只要这些幸运儿不能正确的评估自己,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便会在一轮又一轮的淘洗下最后什么也不剩下。
只有个别幸运儿,既足够幸运地踩中了风口赚到了泼天地财富,又能很好的了解自己,抵御了各种考验最后守住了财富,这是对他们大脑时刻清醒和坚守本心的奖励,而这类人往往凤毛麟角般稀有,在一个只针对于大基数群体设计的游戏中,他们是投入产出性价比最低的群体,设计者们往往会放弃对其的游戏规则制定,至此,这群人又有了新的身份——激励后人的成功案例。
车窗外跑过的人们也同样在周而复始地上演着同样的戏码。
赚到小钱的大多数人激励着场外的人加入其中,在一个极度透明的游戏规则里,公平让入局的人们更加投入和信服,但事实上,赚到的钱刨出训练的相关费用和身体补给,剩下的钱也仅仅是够维持生活开销,甚至于这些钱来得快,往往也让人花着没有实感,最后去的也快。
而更多的人参与其中不过是做了陪跑的分母,为准备功夫花了大价钱,最后却难有回报,但因着透明公平的机制,这些所谓的“失败者”只会把不成功归结于自己还不够努力,没有找到方法,从而下更多苦功花更多钱,而这些钱流入了相关行业的账簿上,加大了赛事的投入,而这种扩大有时便凑巧地惠及到了这些人的身上,一点甜头便又成了挂在驴前头的胡萝卜。
成为皇冠上明珠的人们,有些继续了这项事业,为了不断取得胜利投入更多,应用各种补剂,但对于身体的过度透支会在时间的计利后成为压垮人的债务。而见好就收的人们也有属于自己的挑战,所有人都在盯着这座金库,量身打造的陷阱总有一款适合。
而所有的悲欢离合,都不过是游戏设计者们为了让游戏永续运转下去最微不足道的副产物。
这时,又有一群人从她们的车前跑过,区乐珺眼尖地认出了人群中的彭斯,她是受主办方邀请作为特邀的参赛选手之一。
区乐珺看着她跑过去的身影,淡淡道:“只要不死,一切都不过是升了降,降了升的周期反复,文娱行业也沉寂了两年多了,也到了它从谷底爬出来的时候了,这些体育赛事的放送会是它下一轮周期的助力。”
甘棠眼看着人群中跑过几张熟悉的面孔,踌躇道:“那我要不要也去参加一下?”
“那些人是特邀嘉宾,姐姐就别去凑热闹了吧。”区乐珺说着,似乎有了想法,笑眯眯道:“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了个想法。”
“什么想法?”甘棠只觉得区乐珺的笑容里没别好屁,像要搞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区乐珺只笑不答,仰仰下巴,说道:“到了。”
今天因为全民马拉松的举办,婚姻公证处门前冷落,两人不需要排队,直接就办理了手续,前后不过一分钟的事。
不仅甘棠觉得不可思议,连区乐珺也对两人一分钟内法定身份的转变而感到轻飘飘的不真实。
为了消除这种不真实感,区乐珺拜托了现场的工作人员帮忙证婚,有模有样地完成了誓词的宣布和拉环戒指的交换,这才让区乐珺找回了一丝实感。
甘棠拿着婚姻证明书研究了一番,甩了甩,说道:“结束,我们回家。”
区乐珺赶紧将那张纸从甘棠手里接过,让工作人员塑封好,再用盒子保存起来。
“不,等等再回去,我们先去一个地方。”区乐珺把盒子安置好,拉着甘棠径直去了联合会所在的五星大楼。
那里是本次马拉松比赛的终点,获胜者将在大楼前的刀锋战士的雕像前受奖。
两人到的时候,领先集团已经在做最后的冲刺,两位参赛选手一骑绝尘地对第一名展开争夺战。
主办方的领导见到区乐珺,忙上前殷勤招呼起来。
甘棠这才发现这次主办方之一正是区家旗下的药品食品公司。
区乐珺在主办方领导的耳边轻语了几句,那人飞快地瞄了甘棠一眼,旋即笑呵呵地表示没问题。
甘棠等那人走后才问道:“你要做什么?”
“跟着我就是了。”区乐珺拉起了甘棠的手往颁奖台后方走。
这时第一名已经出来了,是此前一路被压制的顺位第三,在最后二十米的时候最后发力,以微弱的优势获胜。
获得前三的参赛选手一一站上了领奖台,主持人照例说了一通祝贺词,又分别采访了获奖三人,该走得流程结束后,便到了颁奖环节。
“有请本次赛事的赞助商区乐珺女士及其夫人甘棠女士上台为获胜者颁奖。”
原本喧闹的现场因为这记惊雷如沸水中浇入了铁水,喧闹更甚。
甘棠瞪大了眼睛看着一脸骄傲的区乐珺,这个活脱脱的显眼包还真是不出她意料地搞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爆炸性热搜来。
才出炉的一对新人转换新身份不过二十分钟,就这么水灵灵地在公众面前广而告之了,风头无两,把赢得巨额奖金本该是主角冠亚季军三人的风头压成了路人甲乙丙,甘棠心想这抢人风光的事,可真要遭雷劈了。
事发突然,好在甘棠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装装镇定的样子也不是难事,和区乐珺两个学着大人模样,像模像样地颁了奖,又被区乐珺厚脸皮地拉到了正中间,由获奖选手围在主位,留了一张合影。
围观的人群早就开始行动,拍照的拍照,录像的录像,很快各大社交平台的热搜第一就变成了“甘棠 结婚”,几分钟后,甘棠的社交账号上发了一个简短的“嗯。”,算是正主下场官宣了。
结果一整天里,热搜上关于她结婚的热度就没有下去过,原该是焦点中心的马拉松比赛,最后竟成了她婚礼的彩蛋,被提携着挂在了热搜上,不温不火地维持着中流的热度。
“你现在高兴咯?”甘棠刷着各大网站论坛关于她结婚一事的讨论,没好气道:“抢人家流量做什么?你们不是就为了宣传体育赛事吗?现在好了,本末倒置了。”
区乐珺一把从背后圈住了她,把头抵在甘棠的肩膀上蹭呀蹭,理直气壮道:“体育赛事什么时候都能有,以后还有金额更高的,有什么稀奇的,而我结婚就这么一次,哪里能跟我的事相提并论?”
区乐珺抱着甘棠,伸手划拉着网页上的内容,正快速浏览着,突然指下一顿。
一条新闻正以火箭的速度窜了上来,欧以屾突然身体不适紧急送医。
甘棠也看到了这一条新闻,心里不由担忧道:“他,是怎么了?早上还是好好的,不会是安安为了放我出来,和他起了什么冲突吧?”
只是甘棠不理解,就算是父女俩起了冲突,也断不至此,安安很爱欧以屾,不至于把欧以屾气进医院。
区乐珺心中有几分猜测,但仍有解不开的谜团,她见甘棠亦有困惑,便问道:“姐姐你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当然。”甘棠立即回道:“一切都太奇怪了,欧以屾为什么变成这样,他又要做什么?两眼一抹黑,我什么都不知道,便终日惴惴不安。”
区乐珺放开了甘棠,与转身过来的甘棠对视一眼,说道:“如果要知道真相,我们需要去见一个人,他是整件事中的关键人物。”
“谁?”甘棠的心悬了起来。
区乐珺轻轻吐出两个字来:“岑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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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耀公馆,甘棠和区乐珺到的时候,楼下前台见到是她,便直接让两人上了楼。
甘棠到了门口,只敲了一下门,房门就被打开了。
开门的是岑陈,鼻子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见到甘棠他没有露出丝毫的惊讶,而像是早知道她要来一般,说了句“来了”,转身就让出路来。
家里只有岑陈一人,室内亮着昏暗的黄光,他径直坐回到沙发上,随意地为两人倒了水,“坐。”
“你知道我们要过来?”甘棠确定道。
岑陈看了一眼区乐珺,又重新转回甘棠,皮笑肉不笑道:“你没这个脑子,但区小姐有,所以总有一天你会过来的,我这里有你们想要的答案。”
岑陈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反倒让甘棠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故作强硬道:“那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岑陈嗤笑一声,反问道:“我知道很多,你想知道什么。”
“欧以屾。”甘棠只简短地回道,她总觉得岑陈话里有陷阱,不敢轻易多说。
“那可真是说来话长了。”岑陈有意拖延,往区乐珺身上一瞥,问道:“区小姐知道多少?我给你补充。”
区乐珺四两拨千斤道:“我知道你都做了什么。”
岑陈见区乐珺四平八稳地样子,再继续打哑谜也没什么意思,便理了理衣服,正了正坐姿。
“欧以屾的死确实由我一手促成。”岑陈淡淡地掷下了一枚核弹。
甘棠听完一愣,耳边响起了轰鸣声,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也像凝固了一般,世界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半晌后才又恢复了运行,她无措地看着岑陈和区乐珺,半晌才恍惚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岑陈眉眼一挑,冷笑道:“你不该这么惊讶才是,这个欧以屾不是和你认识的那人大相径庭吗?我以为你至少能有一丁点怀疑。”
甘棠见区乐珺没有丝毫惊讶,料她早知道这件事,便问道:“你也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以屾哥出事那天,你去金曲盛典的颁奖礼的时候。”区乐珺如实回答,“我守在他的病房里,然后发现了一些端倪。”
区乐珺看了看岑陈,说道:“他做的很隐蔽,如果我不是从事相关方面的工作,怕是瞧不出来。”
“所以,欧以屾那天晚上根本没有抢救过来?他确确实实死在了手术室里?”甘棠也想明白了,转而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他?还是说,刺杀真的是甘罗指使的?”
岑陈苦笑道:“若真是阿罗指使的,如今他便不会这般对我了,他恼我欺瞒了他,但我这么做全是为了他。”
“为了他?”甘棠提高了声量,“为了他杀人?那是欧以屾,帝国的元帅,你做出这种事,到底是为了他好,还是要害死他啊?你为什么这么做?”
甘棠只觉的手脚冰凉,原本不再对欧以屾泛起波澜的心突然疼得她喘不过来气了。
岑陈起身向前,抬手要擒住甘棠的下巴,却半道被区乐珺拦了下来,他轻笑一声,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有时候我挺恨你的,恨你什么都不知道。”岑陈脸上先是露出了凶恶的表情,旋即又平复下来,自嘲道:“不过想想,你被恨也挺无辜的,你合该什么都不知道。”
区乐珺安抚完甘棠,转而问岑陈:“你的动机是什么?仅仅是因为以屾哥动了要把甘罗踢出局的念头?”
岑陈喝了一口茶,缓缓道:“这只是一个导火索。阿罗还得倚仗于他,所以即便欧以屾露出了獠牙来,阿罗还是打算先与他周旋。但我,有了新的想法。”
“杀了他,然后取代他。”区乐珺陈述道。
岑陈微微一笑:“也可以换一种说法,他的命是我爸给的,我作为儿子,再找他讨回来,怎么能算杀了他呢。”
区乐珺说道:“看来当年还有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秘辛。”
岑陈注视了她片刻,又笑道:“你很对我的胃口,告诉你也无妨。”
“欧以屾早在二十几年前就该死在战场上了,是他运气太好,在一群奄奄一息的人里,只有他注射完实验药剂后活了下来。”岑陈嘲弄地笑着,像是上帝在嘲笑凡人,“可惜救了他的最后也会要了他的命,他活下来并拥有了自愈能力极强的身体,但也同时透支了生命,这一回就算没有我,他的日子也没剩七八年了。”
这倒是区乐珺从来不知道的事,不过这算是高度机密的事,她不知道也合理。
“以屾哥应该有所准备才是。”区乐珺想着以目前欧家的情况,暂代欧以屾的人不少,但能顶替他的人却一个也没有。
“有,我父亲的零号机在准备他生命数字化的事项。”岑陈第一眼见到零的时候便认出了她,这个曾经被当做她母亲诞生的机器人,即便样貌上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但他还是能认出来,因为零的存在,岑陈才顺藤摸瓜地发现了欧以屾身边竟有这么多父亲的痕迹。
欧以屾或许是因为他父亲已经死了,所以才能这么放心地用着父亲留下来的一切,可惜这个疏忽最后成了致命的失误。
没人知道零系统中的后门,但是他知道,透过零,他不仅知道了欧以屾注射过生长因子的事,还知道了翳老板的真实身份,正所谓新仇旧恨一起清算,既然翳老板最大的靠山是欧以屾,那他就把这座靠山毁掉好了。
“零号机掌握的技术不够核心,这几年里一直在进行试验,而我自研出了一套新的系统,既然他想数字延续,我就帮帮他咯。”说罢,岑陈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
“你什么时候和马家搭上线的?”区乐珺不在意这些,继续问了她心中疑惑的地方,她很确信,当天动手的人是马家派来的。
“很早。”岑陈隐瞒了与马潜的合作,颇为得意道:“欧以屾不是没防过我,只是他没料到我研发出了转码药剂,只要药剂进入身体,就会对镶嵌着生长代码的DNA进行转码,只要短短几分钟,他就不再是不死之身了。”
岑陈无奈地耸耸肩:“可惜他不知道,所以他选择了一贯不要命的打法,只可惜,这一回,他受的伤将不再愈合。”
“马家人想让他死,我就提供了这个方法,但我要的可不是欧以屾消失,所以赶在他死前,抢先一步将他所有的生物信息转化成了电子数据,至于马家人,她们只以为欧以屾不再拥有不死之身,而侥幸活了下来。”岑陈低低地笑着,为自己将两个大贵族玩弄于鼓掌之间而兴奋。
甘棠一直知道岑陈是个心思缜密又偏激的人,但她断没想到他能做出这些事来。
区乐珺冷静地听完岑陈的话,忽而说道:“还有呢?还有什么没说的?以你的性格,不像是会说这么多话的人,如今这般自曝,你应该另有所图。”
“你真聪明。”岑陈倒不吝啬对区乐珺的夸奖,“我说这些是...”
这时,里屋突然传来了小孩的哭声。
岑陈眨了眨眼睛,将玻璃杯放回茶几上,起身往房间走。
甘棠远远瞧见了房间里有架婴儿床,一个才会说话的奶娃娃坐在床上哭,嘴里模糊地喊着“a ba”。
岑陈把她抱了起来,拍了拍她的后背,小娃娃靠在他的肩上,鼻头和眼尾都哭得红红的,抽抽搭搭地揪着他的衣服,好不可怜。
岑陈抱着孩子走了出来,甘棠一看到女娃娃那张和甘罗小时候极其相似的脸,立刻知道了她是谁的孩子。
“这是...你和甘罗谁生的?”甘棠问道。
岑陈回道:“阿罗工作这么忙,自然不能由他来。”
说着岑陈托着宝宝的小屁股,手护着她的脖子,摇晃了一下,小姑娘才止住了哭声,转而带着眼泪咯咯笑着。
岑陈重新坐下,把宝宝放在腿上,小姑娘咬着手指好奇地看着甘棠和区乐珺,大眼睛滴溜溜地转。
“我会告诉你们这些是因为她。”岑陈神色淡淡地,逗着宝宝,像在说一件平常的小事,“零号机和那个数字生命小女孩联手摧毁了我的傀儡,她们保全了欧以屾所有的数据,并移植进了她们预备好的系统中,现在欧以屾自由了,而我,或许会被清算。”
说罢,岑陈把宝宝交到了甘棠的手中,恳求道:“看在她也是阿罗的孩子,替我好好照顾她,这就是我说出这些的理由,作为交换条件。”
小姑娘一离开岑陈的怀抱,小肉手就长长地伸着,要去抱他,可她使了吃奶的劲也没拉到岑陈,急得又哭了起来。
甘棠看着小脸哭得红彤彤的小孩,恍惚间她一会儿想起甘罗小时候,一会儿又想起了安安,心下软得不行,忙抱着她哄了起来。
可是这并不管用,小姑娘不抱到岑陈就止不住哭,甘棠生怕她哭得碱中毒,忙把她交还给岑陈。
“你自己的孩子,你自己看好了。”甘棠故作强硬道,“自己家的孩子自己疼,别指望别人,你好好活着就是。”
岑陈仔细打量着甘棠,最后重新哄着孩子。
甘棠愤愤地瞪了岑陈一眼,说道:“你和甘罗既然组建了家庭又有了孩子,你以后如何,还是和甘罗商量去,我会把甘罗叫过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们自己解决,不要祸及孩子。”
甘棠转向区乐珺,说道:“谜底解开了,我们走吧,我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
区乐珺瞥了岑陈一眼,没有异议地同甘棠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甘棠情不自禁地掉下了眼泪,她觉得一切的源头似乎在她,因为她和欧以屾的重逢才牵扯出了这些事来。
诚然,欧以屾的宿敌并不是因她而结,他的身体注定活不长久,只是人终有一死,但不能是因她而死的,她现在只觉得自己的手上沾着欧以屾的鲜血。
区乐珺无声地陪着甘棠,她原以为欧以屾出事后为了维持住局面才有了数字生命这一出,也一度以为欧以屾的反常是因为数字永生与真人之间是有差别的,却怎么也没料到这其中还有这些弯弯绕绕。
“姐姐,这些事不怪你。”区乐珺帮甘棠擦着眼泪,“没人会知道发生这样的事。”
“可是、可是,”甘棠啜泣着,“我觉得自己就像他命中的灾星,没有我,他和甘罗就不会搭上线,也不会被岑陈害死,这一切都开端好像都在我身上。”
区乐珺却不认同甘棠的说法,她看得出岑陈早就和马家搭上关系了,没有甘棠的这层裙带关系,以甘罗和岑陈的强强联手,那么故事就不是反目成仇,而是一开始就站在了对立面上。
“姐姐,你别多想,岑陈不是一个会被蒙尘的璞玉,他终有一天会被用来对付以屾哥的。”你只是恰巧成了这条必然性道路上的一个因素,这是余下的话区乐珺没有说出口,她知道甘棠在难过什么。
她亲吻着甘棠的泪眼,说道:“姐姐,事已至此,我们该往前看。”
甘棠泪眼婆娑地看着区乐珺,她不知道这句往前看是什么意思。
“姐姐,现在已然不能补救了,但我们还能补偿。”区乐珺冷静地分析给甘棠听,“既然以屾哥所希望的是维持欧家局面,在欧家下一代长成前撑住欧家的这片天,那作为补偿,我们就协助他完成这个心愿。”
甘棠指了指自己:“我能吗?”
“你不能。”区乐珺倒也直接,“但是我可以,你和我现在是一体,你欠下的,就是我欠下的,我会帮你补偿他的。”
甘棠听罢,才止住的哭声又升了起来,她抱住区乐珺的脖子哇哇大哭起来,“都是我、我、害的你、也被、拖下水了。”
“姐姐,我是自愿下来的。”区乐珺摸着甘棠的头,“既然你在水里,那我便也在水里。”
甘棠哭了一整晚,硬生生哭到脱力才睡下。
区乐珺帮她捏好被子,这才重新去了长耀公馆。
区乐珺到的时候,房门是开着的,岑陈坐在床边,拍着婴儿。
他看了眼区乐珺,笑道:“这个小废物没能为我拉回阿罗,倒是抓住了她姑姑的心,也算有些用了。”
区乐珺眼神凉薄,坐定后,淡淡道:“现在就你和我了,不如说点实话吧,让姐姐心软可没什么用。”
“怎么没用?”岑陈抬眼,“过几天阿罗不就会过来了吗?她是阿罗的软肋,只要她对我心软了,阿罗就得和我藕断丝连下去。”
区乐珺听罢,眼神更冷了些。
“别这么看着我,”岑陈却是不惧,“她对我而言就只有这一个利用价值,放心。”
“但我对你可不止。”区乐珺戳破了他,甘棠于她多重要,岑陈未必不会以此做文章,“不如你直说,我们直接省去不必要的麻烦,别再把姐姐牵扯进来。”
“这令人羡慕的该死的运气。”岑陈摘下了眼镜,“无它,保我。”
区乐珺挑眉:“我以为你已经是马家的人了。”
岑陈低声一笑,这回倒是坦白了:“我不认为有了欧以屾的前车之鉴,马潜还会留一个手里掌握着对她而言是致命武器的人。”
区乐珺呵了一声,玩身体极限的向来是没有资本的人向上拼为数不多的机会,怎么现在大贵族里一个两个也都整上这些了,真是荒唐。
“零号机里不是还有别人不知道的后门吗?”区乐珺并没有立刻答应他,“我想,就算那具傀儡报废了,你也还是有办法的。”
“是,零号机的搭建思路是沿用了我父亲留下来的方案,就算改良过,想找到现在这个欧以屾的系统后门不过是费些时间的事。”岑陈倒没有隐瞒,“不过这毕竟是保命的法子,用得太频繁了,就失灵了。”
区乐珺低着头,摆弄了一番手上的戒指,半晌后站起身来,“好,我保你,不过,这道保命符只能用一次,姐姐,你也只能利用这一次。”
岑陈知道区乐珺没说出来的否则是什么,当即答应道:“自然,我们到底能算是一家人,利用就太伤感情了,关于马家和欧家的事,我一定知无不言,如果你需要,我甚至可以把那道后门给你,让你永绝后患。”
“很遗憾,我不需要。”区乐珺回绝道,“以屾哥过去还算是个对手,他人一死,便再不是我的对手了。”
“此言差矣。”岑陈听区乐珺的语气,心里便明了了她还有不知道的盲区,便提醒道:“他之前那个样子可不是我授意的。”
区乐珺难得露出诧异的神情,用眼神询问岑陈他话里的意思。
岑陈呵笑道:“我放出了一只怪物。”
区乐珺闻言蹙眉,示意岑陈接着往下说。
“欧以屾远比我们看到更心思深沉,更能隐忍,也更心狠。”岑陈继续说道,“他很爱甘棠,远比他表现出来得更深,数字生命的情感虽然可以和人一样复杂,但它们的情感是可以被量化的,他对于甘棠的情感数值高得惊人,仅次于那个小女孩,但复杂程度却多得多。”
说着,岑陈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压着声音极力克制道:“但你知道吗,欧以屾生前最后的意志是杀死甘棠。”
区乐珺闻言脸色一变,急问道:“什么意思?”
“因为欧以屾并不相信死后的世界,他不认为数字生命会让他的灵魂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永生。”岑陈解释道,“他很清楚他对甘棠的感情,所以他对于数字生命能否很好的克制而产生怀疑,他的人生早就不沉溺于情爱中了,为了不让情爱阻止他的追求,所以他决定杀死甘棠,消除不稳定因素。”
区乐珺说道:“但那具机器没有。”
岑陈耸了耸肩:“数字生命也有自己的情感和判断力,因为数值过高,违背了逻辑,所以那个欧以屾决定采用plan b,把人拴在自己身边。”
区乐珺这一刻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欧以屾会做出那样反常的举动。
“那现在呢?”区乐珺问道,“数据移植过后,这部分得到修正了吗?”
岑陈回道:“零号机对相关方面进行了修改,但机器的世界看似是一堆简单的代码输入和输出,可你知道的,神经网络的黑箱往往经过了意想不到的转化。我的看法是,修正只能短暂地起到作用,想要现在这个欧以屾不失控,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刺激、不要输入。那个数字生命的小女孩已经给了一个答案,我想她作为数字生命,应该比我们更了解黑箱的运作。”
区乐珺问道:“她怎么说?”
“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欧以屾的面前。”岑陈回道。
区乐珺听完这个答案,心想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将甘棠从欧以屾的世界里抹杀的方式,旋即冲岑陈摆了摆手离开了长耀公馆。
甘棠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区乐珺睡在她的身侧,一听到动静悠悠转醒。
“姐姐,你醒啦,早上好。”区乐珺冲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甘棠心里仍有化不开的悲伤,但见到区乐珺冲她笑,她也不好意思给个苦瓜脸,便强打起精神回了一个笑容。
“姐姐,我们出去走走吧,蜜月旅行总不能再省略了。”区乐珺起床,调出投屏让甘棠挑地方,她不能让甘棠一直待在这里,这个欧以屾气息太浓烈的地方总是要睹物思人的。
甘棠正兴致缺缺地挑着地方,联络器却突然响了起来,她寻来一看,不由一愣,今天她有通告安排。
这时她才记起来,这是很早前就定好的专访,主持人兼监制之前来过她《侣途》当嘉宾的,这一次算是回礼。
区乐珺本想给她推了,但她委实不好临了开人天窗,这便强打着精神去了。
区乐珺送她到了电视台,便被区以修传简讯叫了去,留了四个保镖给她。
甘棠做好妆造,一个人坐在化妆间里看着手头的采访简稿。
这时化妆间的门被敲响了,保镖在外头说道:“夫人,是欧先生。”
甘棠一愣,忙站起身去开门。
一个熟悉的脸出现在了门外,甘棠看着他,竟有一种夹杂着遥远熟悉的陌生感,好似她们上辈子见过的恍惚。
甘棠几乎可以肯定,这个人既不可能是欧以屾,也不是玫瑰庄园的那个欧以屾。
“你是谁?”甘棠问道。
那人咧嘴一笑,说道:“甘小姐,哦不对,区夫人你好,我是欧以屾元帅的弟弟。”
甘棠谨慎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欧影翳看了看四个保镖,将手里的公文包拎起来,“不是我找你有事,是我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如果不介意,我们单独聊聊。”
甘棠没有答应,仍旧谨慎地看着他。
欧影翳咬了咬后槽牙,强忍下烦躁,举手投降:“我们开着门,开声音干扰这总可以了吧?”
甘棠这才退后一步,当他进来。
欧影翳一边打开公文包,一边坐到椅子上,他先将联络器的防偷听模式打开,扔到地上,说道:“我哥哥的事,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份可以说是他的遗嘱了。”
说着他递了一份文件给她,接着说道:“这是我哥以前给你设立的信托基金,你签署后立即生效,第一年会给你1200万星币的生活费,次年开始依据当年的通货膨胀率增加。”
连同文件一起递上来的还有一封信,欧影翳说道:“这封信是我哥给你的,算是遗言了。”
甘棠接过信,看着信封后头蜡封的印鉴,上面是欧以屾的名字。
不知怎么的,甘棠有种预感,这封信里的内容将会纠缠她一辈子,只要打开她,她就将进入某个再也走不出的牢笼,痛苦一生。
甘棠双手一抖,将信件连同文件一起退回给了欧影翳,“这些我都不要,你拿回去吧。”
欧影翳面无表情地盯着甘棠看了好久,突然大笑起来,“好好好,哥,你可以放心了。”
他又从公文包里取出另一份很厚的文件,突然一个欺身向前,强行拉过甘棠的手,用指间的戒指划开了自己的手指,染血的指腹晕在了甘棠的指纹上,他拉着甘棠的手指重重地在文件最后按了一个手印,一套动作下来一气呵成,快得连保镖都没来得及进来制止。
欧影翳松开甘棠的手,将文件扔到她面前,说道:“按我哥的意思,如果你看了那封信,之前那份文件就生效了。如果你能狠下心来不回头的往前走,那么我哥就能放心地把他一半的资产留给你了,现在的你具备掌握这些财富的能力了。”
欧影翳点着火机,将那封信点燃,漫不经心道:“你可以看看,不满意这个分配,你可以再挑,我哥把一半的资产留给你,想要哪些你自己选。”
甘棠翻开那份文件,里头整整有五十几页资产详列清单,目光所及都是甘棠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不,这个我也不要。”甘棠仍旧把文件退回去。
“你不要也没用,手印已经按了。”欧影翳凉声道:“这是一笔交易,是我哥生前最后留存成数据的遗嘱,如果一切往他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了,这些财产给你,作为获得财产的条件,你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哥面前。”
欧影翳看着那封信变成灰烬,这才继续说道:“让欧以屾回到属于他的轨迹上。”
欧影翳站起身来,拿过文件,眼睛正巧看到化妆间内屏幕中播放的新闻,淡淡道:“不论是交易也好,还是亏欠也罢,让他的理想实现吧。”
说着欧影翳拿着文件,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甘棠侧过头去,看着方才欧影翳看的屏幕,里头是欧以屾召开的星际防务的新闻发布会,他举手投足间皆是元帅的沉稳老练,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她还在M3生活的时候,她也像这样隔着屏幕仰视着欧以屾元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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