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酒酣耳热时，宋文明和周春雷这对异性兄弟就约好了今天一早起床，一同去公社农机站学习拖拉机的知识。

  要是往年，这个时候男女老少都出工担氹粪，锄草皮沤氹粪去了。上次大会上就说了，今年生产队上的猪栏粪和牛栏粪都不用人工担了。只等拖拉机快回来，用拖拉机拖。

  本大队选出两个开拖拉机的师傅已经提上了日程。

  农机培训为期一周，六个大队共四十八名学员参加学习。教课的老师姓陆。

  陆老师说了首先必须学习理论。最后一天，理论与操作都合格的竞争上岗。

  老师给各个大队派来的学员发了练习本和圆珠笔，要求所有的理论知识都必须抄下来，便于回家复习。

  第一节课，讲的是柴油机的原理。

  陆老师很认真地在黑板上板书：柴油机工作原理:利用压缩空气产生高热，注入雾化柴油后爆炸膨胀。

  压力直接作用在活塞上，推动活塞沿气缸做不等速直线往复运动。

  通过活塞销、连杆和曲轴组成的曲柄连杆机构，将活塞的直线运动转化为曲柄的旋转运动，从而输出机械功。

  学理论周春雷一点都提不起兴趣，他认得的字非常有限。老师的板书他认不了一半字，更别说写了。

  第一天他心里就开始打退堂鼓了。

  宋文明跟他坐同桌，他也只读了三年书。经过这段日子扫盲学习，识字量增加了不少。

  看着一直打哈欠的兄弟，他小声说：“你就认真听吧，我来记笔记。”

  听到宋文明给自己打气，心想来都来了，也不能就这么空手而回。

  他也开始记起了笔记，不认识的字先空着，回去再好好跟宋文明讨教。

  放着自己的老婆这个现成的老师不问，他心甘情愿去问宋文明。

  扫盲班开始时，他也在扫盲之列。不过那时他的腿伤没好，不去学情有可原。

  他自己知道，就是腿好好的，他也绝对不会去上自己老婆的扫盲班。他一直有大男子主义思想作怪，让老婆教他，他觉得太丢脸了。

  宋文明知道这位老弟的作派，也不说穿。教学相长，互相学习也益处多多。

  兄弟俩刻苦学农机知识。家里的姐妹也没闲着。

  杨柳月每天下午还是去扫盲班上课。

  一个天气将要转晴的下午，扫盲班放学了。程灿到办公室对杨柳月说：“妹子，我们明天上午去一趟集镇吧？我去扯几尺布回来，给大宝三兄弟做双鞋子。”

  程灿知道杨柳月不会手工活，家里人的鞋子全靠五奶奶做，为此五奶奶没少嫌弃儿媳。

  杨柳月闻言，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有姐妹就是贴心。她没想到程灿自己家有那么多人要穿鞋，还会抽空给自己家做些鞋子。

  做双鞋子太不容易了。搓麻绳纳鞋底，用钻子钻厚厚的布底，很费力气。

  她自己曾经尝试过，手都钻痛了，半天也钻不了几针。做这些手工活，她一点也不耐烦，索性就不做了。

  在娘家时，她娘常说她，你只顾着读书，针线活都不会做，到时候婆婆会嫌弃的。

  没办法，嫌弃便嫌弃吧，她就是做不来。

  今天她这姐姐居然揽了这么样个工程去做，杨柳月心想自己何德何能啊，竟然蒙姐姐如此不弃。

  她上辈子父母早亡，是一个孤儿，幸得叔父抚养长大。这辈子有母亲疼爱着，但自己成家立业后，母亲也不可能全部承包了自己的这些事。

  不是真心待自己的人，是绝不会帮忙做鞋子的。

  她盘算着，明天顺带买几斤纱线，买一斤玫瑰红的给点点织衣。大宝下半年要读书了，买一斤橄榄绿的给大宝织衣。

  只是织毛衣她也不会，明天还要问问姐姐可以织不。毛线很稀缺，也很贵，她买不起，只能买纱线了。

  杨柳月难得有时间出去，她想着明天顺路去趟卫生院，再去上个节育环去。

  为了赶时间，姐妹俩也不带孩子，轻装上集镇了。

  说到上节育环，程灿羞的脸都红了。她就是怕羞，一直不想去。不上节育环的后果就是接连怀了三个孩子，又不想再生了，不得不去药物流产。

  这样流产几次，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

  杨柳月前世是一个科技相对发达的时代，她相信科学，率先接受了节育环。

  这个世界的同胞们被多子多福思想毒害太深，盲目相信上了节育环会吸走身上的血。都不愿意去上节育环。甚至有老人说，若人死了，还带着节育环，会永世不得翻身的。

  谁还敢去上节育环呢？那些男人们大部分又不愿意带避孕套，到头来受苦的都是女人。

  程灿就是其中的一个。杨柳月心疼地看着她：“我的傻姐姐啊。你怎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啊？”

  程灿一脸窘迫。这些事情，只有闺中密友可以说说，说完她还觉得很不好意思的。

  “今天你必须跟我一起去上了节育环。”杨柳月由不得她推脱。

  程灿一路忐忑跟着杨柳月来到了卫生院。

  医生听了杨柳月之前放血的情况，告诉她上次是O形环，可能有点不适合她，决定这次给她上个T  形环。

  程灿也不懂什么O形T形的，听了杨柳月之前放血，就吓得脸色惨白。

  “一切有医生呢，别怕，好姐姐。”杨柳月边安慰她，边扶着她进手术室。

  几分钟后，程灿出来了。没有进去时的恐惧，脸色好看多了。

  程灿像是摆脱了鬼门关一样，整个人轻松了。

  以前没有这技术，女人没有选择的余地，一辈子就是生育机器，一直生孩子到不能生为止。

  现在有了这项技术，姐妹们还是囿于愚昧无知，不珍惜自己的身体。程灿若不是认了这个妹妹，还是会生活在那样的恶性循环里。

  上了节育环，她的身心无比放松。

  她开始在思想上仰视这个妹妹。有知识有见识就是好。

  这么样一件简单的事，妇女主任多次上门做工作，她怎么也转不过弯来。

  今天多亏杨柳月陪伴自己，给自己力量。终于解决了自己心头千丝万缕的愁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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