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三日变，外面呼呼地刮着北风，今年的第一场雪就快来临，一阵清冷扑面而来。她感觉睡了一夜，居然脚还是冷的。她用双手焐热了双脚，然后双脚垂下去搜寻自己的鞋子。

  外面还不见光，杨柳月就起床准备回娘家借钱去。回去借钱，她是极不情愿的，自己平日没什么好东西送给她娘和弟弟，现在却要去借钱。但是现在天气寒冷，家里马上就要断粮了，她别无选择地硬着头皮也要去借钱。

  昨晚她就从一口木箱底翻出了结婚时穿过的一件暗红色卫生衣，准备今天穿。这是她唯一一件可以见客的衣服，她把衣服洗的干干净净，平时都舍不得穿的。

  为了不吵醒家人，她蹑手蹑脚地悄悄出门了。

  杨柳月边走边用五指当梳子，梳好了头发，用一根布带把头发绑好。

  她家在第二生产队，娘家在三里开外的第九生产队。平时她白天要去生产队出工，晚上要给一家人洗涮缝补，已经两个月没有回过娘家了。

  虽然今天是去借钱的，但是回娘家总是让她很开心。她想着娘见到她也一样会开心，脚步变得轻快起来，嘴里情不自禁哼起了学生时代的歌来。

  天色尚早，空气里都是清新的味道，路上很少有行人，她很享受属于她的清晨，任自己青春的思绪飞扬。

  杨柳月也曾经是爹娘的娇娇女。他们七岁送她上学，别人家的孩子大部分读过两年书就回家帮家里做事了，尤其是女孩子，农村人普遍认为女孩子是赔钱货，有的人家根本就不送女孩子读书。

  杨柳月的父母却一直供她读完了初中，她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她爹娘说了，要是当地有高中可读，会一直送她念书的。只可惜附近没有高中可以就读，她就没有读书了。

  等到她初中毕业，已经出落成一个身高一米六的姑娘了，加上右边眉心长了一颗殷红的美人痣，皮肤光滑白皙，满满的胶原蛋白。她成了十里八村数一数二的标致人儿。

  但是造物弄人，杨柳月出生在一个地主家庭。

  杨柳月上小学时的礼堂的舞台上，她的父母就经常在上面被批斗。有一次，大队支部书记居然指使一个贫农用鞭子狠狠地抽打她的爸爸。也正是这次当众的羞辱，她的爸爸一病不起，不久就过世了。

  每逢这个时候，她便在同学们面前抬不起头来。同学们也疏离她，甚至不叫她的名字，直接称呼她和小她两岁的弟弟为地主崽子。

  姐弟俩就只有唯一的一个朋友黄一飞。黄一飞是杨柳月的同班同学，他喜欢和聪明好学的杨柳月玩。黄一飞心地善良，见不得自己的同学被人孤立。他经常跟杨柳月一起探讨学习上的问题。两人在班里就是前二名的成绩。不是杨柳月第一，就是黄一飞第一名。

  很长一段时间，所有的人都仇视地主，看不起地主一家。要不是杨柳月是地主的女儿，现在她和黄一飞应该是一对儿。

  杨柳月平时为了生计，都累得喘不过气来，也没心思想些闲事。今天她只一个人，走在当年跟黄一飞一同走过不知多少回的路上，过往的一幕又一幕又在脑海回放。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了一半路程了。

  眼下到了一个岔路口，有三条路可以回娘家，她选择最不好走的田间小路，这条路很窄，中间有些地方还被水冲垮了，但是这条路最近。

  她低着头小心看路，好让自己别踩空。过了难走的那段路，她平视前方，发现了前面出现了一个人影，朝她这边走来。她起先没注意，到看清楚那人是现在的大队支部书记吴德时，她想转身走大路，已经来不及了。

  吴德今年35岁，一双小小的眼睛，总是似笑非笑，挺着个大肚子，黑黑胖胖的脸，一个典型的油腻男。

  他一直垂涎杨柳月的美色，有一次他到队上来办事，经过杨柳月身边时，趁人不注意，还伸出咸猪手掐了一下杨柳月的屁股。杨柳月当时一转头，狠狠地踢了吴德一脚。

  现在狭路相逢，吴德见路上还没有行人，他色心又起，一双色迷迷的小眼睛盯着杨柳月：“我的心肝宝贝，让哥亲一个呗。”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双手来要抱杨柳月。

  杨柳月想着要出一下那次掐她屁股的气。她观察到前方田堪右边的田比左边低了差不多一尺，正好有一汪水洼地，她思忖着借着地势好好教训教训那个色狼。

  “不要这样，不要”。杨柳月装做有点害怕，放慢了脚步迎了过去，正好两人在有水洼的地方相逢。

  当吴德猴急着过来时，杨柳月快速闪向左边田里，吴德一个踉跄，杨柳月趁机侧身用肩膀把吴德顶到水洼里，摔了个狗啃泥。

  “你敢推我？”吴德一个翻身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恼羞成怒地跳上来准备抓住逃跑的杨柳月。

  “救命啊，救命啊。”杨柳月大声呼叫。她的呼叫声穿过薄雾，传得很远都听得到。

  这时，大路上一个骑自行车的人出现了。自行车的铃声传过来，杨柳月又大声呼喊：“救命啊，救命啊。”

  那个人正是黄一飞，整个大队还只有他买了一辆自行车。他现在是新余学校的一名民办教师，每天骑着自行车上下班。

  听到声音的黄一飞把自行车往地上一丢，看到吴德正在非礼杨柳月，他怒吼一声：“吴德，你这个孬种。”黄一飞一个飞跑过来，一把推倒了吴德。

  吴德见黄一飞坏了他的好事，气急败坏，恶狠狠地对黄一飞说；“谁叫你多管闲事，我会让你教不成书的。”

  “你这个败类。”黄一飞本来想拉着杨柳月离开，听吴德如此说，他快步走到吴德身边，打算狠狠地踩他一脚。

  “一飞，算了。别脏了你的脚。”杨柳月的喊声让黄一飞抬高的脚悬在半空。

  “咱们走着瞧，有你好果子吃。”吴德见状不妙，哆嗦着连滚带爬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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