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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俍渑(7)


刘瑞说,她从未与人合住过。

  便是从前在家时,身边侍候的丫鬟都是住在隔间里,

  如今为了学艺,衣食已然消减了许多,

  自己便不愿娇气如此的,可同住之人,实在无法相与了些。

  本想着就此忍忍便罢了,可近些时日,

  自己的首饰竟少了些许,

  毕竟是同住一个屋檐之下,刘瑞实在不知如何开口去问,

  正踌躇了几日,连带着自己收着的银钱都少了。

  刘瑞的眼眶泛着红,颇是可怜,

  只说自己初来乍到,不想过于声张,

  丢钱事小,

  可若因此与大家闹了不愉快,惹了师傅不开心才是事大。

  可任谁都知晓,如此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刘瑞便委委屈屈的开口:

  “清娘,我搬过来与你一起住,可好?”

  清娘愣了愣,眼见着刘瑞的眼睛又盈满了泪水,

  只好点头。

  如此,刘瑞登时喜极而泣,挽着清娘的手连声道谢,

  清娘鲜少与人这般亲近,有些不自在的将手抽了出来,

  只说自己先回去收拾一下,给刘瑞腾个地方,

  刘瑞却是跟了过来:

  “我还不知道你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呢,正好随你一起去瞧瞧吧。”

  可到了地方,刘瑞脸上的笑意,便减了几分。

  清娘的屋子,并不像旁人说的那般舒服,

  旁人都说,清娘最得师傅欢喜,便是住的地方都是独一份的,

  甚至都不与众人在一个院子里,

  其实那不过是选屋子的时候,众人都嫌清娘面相骇人,

  更是背后嘀咕,若是与清娘同住,半夜少不得要做噩梦了。

  清娘知晓后,便主动提出,去后院里的杂物间去住。

  杂物间在后院里最偏之处,常年不见阳光,

  连墙面都是发了霉的,

  清娘刚住进去的时候,连着好几日,被子都潮的好似能拧出水来。

  后来,是清娘从自己的月例里匀了银钱,自己买了泥瓦将墙面给补了,

  又请人开了个窗洞,安了个木窗户,得以通风换潮气,

  白日里在织房里忙着,来不及打理,

  便在晚间举着蜡烛,将里里外外的收拾了一番,才有了今日的模样。

  便是如此,刘瑞还是眼见着失望,

  那样的脸色,清娘却是看的清楚。

  清娘问她,我这里地方小了些,你还住吗?

  刘瑞咬咬牙:住。

  随即又挽起清娘的手,只说自己睡觉实在不老实,总爱翻身,

  想要清娘住的那张床,

  甚至作势又要去拔自己头上的发钗,说用钗来换。

  清娘拒绝了,左右不过是个睡觉的地方罢了,于她而言,幼时都是地上铺些稻草便能睡的,

  眼下这般,无需计较。

  清娘的东西很少,不过几件衣裳,一床被褥,

  女儿家的首饰装扮,却是一件都没有,三两下便收拾利落,

  继而对刘瑞说,自己织坊还有许多事要忙,让她自便。

  晚上再回来的时候,刘瑞正坐在自己的那扇木窗前抹着香粉,

  原本不大的房间里,塞的满满当当,

  便是装衣服的箱子,便有整整两箱,还不算钗环杂物,被褥余余,

  清娘看着原本干净无物的桌子上,琳琅满目的摆满了脂粉香油,

  倒也没说什么,只安静的自行洗漱了,回到那张小床上睡觉。

  刘瑞用的灯盏,是燃着灯油的,外面还罩着一层油纸,上面画着几只青梅,

  不过清娘并不感兴趣,白日里师傅教她的锦缎织法自己还没有完全学会,

  明日还需多加揣摩才是。

  刘瑞还想与清娘再说两句闲话,却见清娘闭着眼睛,呼吸清浅,竟是睡着了,

  唯脸上那块巨大的黑斑,在烛灯之下影影绰绰,

  刘瑞撇了撇嘴,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清娘每日起的很早,回的也很晚,是以每每只有在吃饭的时候,

  才得以看到刘瑞。

  刘瑞还是那般,有她在的地方,总是热闹的,

  与曾经同屋的姑娘们相处,言语之间并无二致,

  甚至在清娘经过之时,还会拉着刘瑞耳语几句,随即又捂嘴偷笑。

  偶尔从指缝里散出两句:

  “也就你心地好,还可怜她。”

  后来有一日,师傅在指点清娘的时候,状似不经意的问起:

  “你与刘瑞相处可还融洽?”

  清娘有些不明所以,

  师傅见状,倒也不再问什么,只说若是有什么事,只管找她便是,莫要自己藏在心里。

  清娘点头说好。

  师傅要经营着制衣坊,平时也是繁务众多,

  是以在织房里的时间并不算久,

  不过是来看看布匹数量和成色,再顺便指点一下众人,

  而清娘,便是织坊里布匹织的最好,亦是最省心的那个。

  所以每次来时,便在清娘身边站的最久,指点的最多,

  起初众人还有些不满,只觉得师傅偏心,

  后来相处久了,发现清娘平日里话少,只埋头做事,布确实织的不错,

  且她布织的最多,最好,月钱与众人并无相差,

  甚至比起那些在织坊里待的久的,还要少上许多,

  如此,倒也不曾说些什么了,只当是个做事利落的人罢了。

  而制衣坊里那一边的绣坊便不一样了,

  布匹织的好不好,且后边还有制衣这个的流程,若是有点点下次,

  裁衣之时倒还能给裁了去,

  可绣坊,却是极考验手艺的,

  一针一线皆不能有错漏,不然则会废了一块好料。

  不过,若是那绣活真得了主家青眼,赏下了银钱之时,

  师傅也会给上一份做个彩头,所以,绣坊里月钱是比织坊里多的。

  而刘瑞,便是绣坊里的佼佼者,

  不过她很会做事,每每师傅分下彩头之时,都会被她用来买些糖水点心,

  与大家一同分了,倒也落下了些好名声。

  后来,不少织坊里的姑娘眼馋刘瑞那丰厚的月钱,

  纷纷讨好,想私底下学些绣艺,

  若是真能学出名堂来,从织坊转到绣坊去,岂不美哉。

  那些心照不宣的小心思,众人都是知晓的,

  刘瑞自也是统统应下,有模有样的在私底下教授,

  甚至有人恭维,刘瑞授课的模样,很有师傅当年的风范,

  此话一出,于刘瑞而言,实在是受用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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