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谷中移植了许多花,一到[chun]天,百花争艳,谷里便蝴蝶飞舞。

  小姑娘穿了件藕粉[se]的斗篷,斗篷边缘毛茸茸的,两颗白[se]绒球悬在胸前,正拿着一只捕蝶网扑着蝴蝶。

  见到桃林里缓缓走出的男人,她陡然止住了脚步,歪头看着他。

  “说,你爹是谁?”

  小姑娘小脸皱成一团,像是遇到了难题。

  “爹爹就是爹爹。”

  “告诉我,他在哪儿?”楚幽轻飘飘地提着小姑娘的斗篷帽子。

  小姑娘被斗篷勒得有些难受,小脸也涨得通红,懵懂的大眼染上雾气。

  小姑娘和她娘长得很像,软软呼呼的一团,他却不为所动,只是松开了斗篷帽子。

  叫小姑娘摔了个屁股墩,她眼底雾气氤氲,用脑袋顶他,“坏人。”

  “还是个傻子?”他笑了。

  “你才是傻子。”她像是炸毛一般,对他呲牙。

  她那帽兜又被提起,整个人也被提溜了起来,楚幽眸子微眯。

  “说,他在哪?”

  “哇,娘。”她手胡乱抓了两下。

  楚幽身形一滞,将人扔开,下意识回头,身后哪有人。

  小姑娘手脚并用,跑得很快,不过她哪跑得,又被扼住了命运的后脖颈,双手在空中扑腾了好几下。

  “哇呜,坏人,我要娘,娘。”她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楚幽眉心不由跳了跳,“闭嘴。”

  “娘,呜,不要,不要坏爹,娘,呜呜……”

  “谁是你爹。”他眸子微眯,冷冷地凝视她。

  小姑娘打了个哭嗝,哭得水润润的眸子眨了眨,用脑袋撞了他一下,“坏人,不要你。”

  却说另一头,浴室内。

  “楚衍最近怎么这么没轻没重了。”妇人为她按揉着身体。

  这满身青紫咬痕是折腾有多厉害。

  “云姨,楚幽回来了,你把手下人都打发出去,谷里就留几个心腹,叮嘱他们不要说漏嘴,若是让他知道自己身体里还有一重人格,我怕他再做出过激的事来。”

  云姨神情微变,她是南笙母亲身边老人,一路看着他们走过来的,很多内情她都清楚。

  当年,楚衍的两重人格,为争夺身体的控制权,彼此互相折磨,事后,几乎将自己折磨得遍体鳞伤。

  后来,是她爹南华出手,使其中一重人格沉睡,这才避免他将自己折磨死。

  “最近闻香楼出什么事了吗?”南笙微微思索,按理说他忽然这般变化应当是有迹可循才是。

  云姨仔细一想,“有传言江玉柔当年怀的孩子不是闻舟的,当年的事其实另有隐情。”

  云姨一直仔细观察她,见她情绪变化不大,不由长舒了一[kou]气。

  毕竟如果没有当年那件事,她和闻舟也该是一对神仙眷侣。

  她们师兄妹几人这段孽缘啊!

  喻闻舟是南笙她爹南华的故人之子,自小便被托付给神医谷,闻舟被她爹收做弟子,两人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而楚衍则是南笙五岁那年出谷捡回来的乞儿。

  南华后来收了楚衍做自己的衣钵传人,将一身医术倾囊相授。

  楚衍[xing]情温柔内敛,爱她却从不诉诸于[kou],而闻舟则大方热忱,侠骨柔肠,对南笙最是疼爱,对她千娇百宠,更甚谷主和夫人,两人感情十分要好。

  谷中所有人都以为南笙与闻舟金童玉女,必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老谷主也有意将女儿托付给闻舟。

  只可惜后来闻舟着了江玉柔的道,让那女人有了身孕。两人终究渐行渐远,闻舟不久离开中原,远去漠北,这一走便是十余年,让人不得不感慨造化弄人。

  南笙迈出浴桶,云姨为她抹好香露,梳妆穿衣。

  看着镜子里的美娇娘,这副倾国容貌,别说她一老妪每次见到都会被惊艳,恨不能把心捧至她面前。

  “楚幽可曾有楚衍的记忆。”云姨问。

  “他说他记忆还停留在二十年前。”

  “何不将楚衍这二十年的经历安在他身上,假托失忆之名,也说得过去,倒省不少麻烦。”

  南笙把胭脂盒子轻轻放下了,纤纤细指被胭脂晕染,她目光幽幽,不知想些什么,而后缓慢开[kou]道:“楚衍是楚衍,楚幽是楚幽,他们虽是一人,于我而言,终究是不同的。陪在我身旁二十年的人一直是楚衍,抹杀他的存在,对他不公平。”

  “更何况,他既然敢藏起来,二十年不肯相见,还想躺在楚衍的功劳簿上,让我对他有好脸[se]不成?”

  “我只是怕你受委屈,他那[xing]子,定然以为你同别人成亲生子,怕是有得闹。”

  “他闹?闹什么呢?终归气的是他,闹心的也是他,他还能让我受委屈不成。”

  “倒也是,是我想岔了。”云姨笑了笑。

  “闻香楼的事,你要是处理不过来,就过来找我吧!”

  “放心,还劳不了你。你这惫懒[xing]子,这些年也多亏楚衍帮你支撑着,不然这闻香楼早就倒闭了。”云姨笑着在她眉心点了细花钿。

  闻香楼是南笙年轻时所创,做的是酒楼食肆生意。

  只是她为人懒散,只起了个头,成亲后就把闻香楼扔给了楚衍。

  楚衍这些年将闻香楼经营得不错,在大夏算是遍地开花。

  暗地里还织就了一张庞大的情报网。

  “对了,云姨,你让人进来把谷中楚衍的痕迹清理一遍,不要留下破绽,让他起了疑心,让人再为他重新置备一套生活用具,衣物也全部换新,尽量快些准备齐全。”南笙叮嘱道。

  “放心,我会安排妥当的。”

  ……

  “鱼儿是不是哭了?”云姨耳尖微动。

  南笙合上胭脂盒,眉梢微动,起身向外走去。

  越过长廊,到了桃林。

  只见……

  父女二人在树下摆弄她昨[ri]的那把断琴。

  “鱼儿。”南笙唤道。

  “娘。”小鱼儿小跑过来,一下扑进她怀里,小脸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

  南笙仔细打量过她,眸子微眯,“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她蹭了她两下。

  南笙瞥了眼楚幽,见他根本没有看向这边,目光专注在琴上,仿佛那琴才是他的恋人。

  “乖乖,这是怎么了。”云姨也在后面问道,小姑娘几乎成了一只花猫,头发像个[ji]窝。

  “姨婆婆。”小鱼儿探出一个头出来。

  “哎呦,快给姨婆婆看看,都脏成小花猫了。”云姨心肝[rou]痛地叫道。

  “姨婆婆给你带了礼物,和姨婆婆拆礼物去。”

  南笙示意云姨带小鱼儿先行离开,自己坐在长廊的凳子上,并没有上前,只淡淡地看着。

  “怎么,这么喜欢我的琴,看得这么入神?”她道。

  “喜欢你。”他视线直白而又赤.[luo],那是楚衍不会有的眼神。

  南笙缓步而来,他鼻尖便只余她身上令人迷醉的幽香,南笙拨了下琴弦,试了音。

  “你欺负鱼儿了。”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我只是问了她几个问题罢了,你不肯同我说,我只能问别人了,可惜是个傻子。”

  铮得一声——

  “你说谁是傻子。”她眸子微眯,眸光泛冷。

  “你要是喜欢孩子,我们可以再生一个正常的。”

  “我把你阉了,看你怎么生!”她冷笑道,腿却是狠踢了出去,冲他下身而去,却被男人给挡了出去,很快便拳脚想加。

  动手最狠的是南笙,男人只是不断被动抵挡,最后才将她四肢都夹住按在身下。

  他几乎被她气笑了,“阉了我谁满足你。”

  “你以为你不在这二十年,谁满足我的?”

  脸上笑容褪去,他眼底戾气陡生。

  “乖乖,别说这些我不爱听的话。”

  不然他怕他会忍不住做出什么事来。

  低头,舌尖撬开了她的唇缝,在她唇上又咬又碾,那力度大的像是通过这种方式将她的过去尽数碾去,身上只留下他的味道。

  ……

  一行五人,至[yin]山已是黄昏。

  他们没有连夜进山,而是在山脚下找了一处农户暂时歇脚。

  这五人不是别人,正是楚临渊一行。

  燕归南和燕慕笙兄妹二人,燕慕笙是偷跑出来的,半道才跟上,她非闹着要一起跟过来,谁劝都不听,又不好半道赶人走,只好让人跟着了。

  而且路上若是只有江婉情一个女子,有些不大方便。

  虽说江燕二人关系有些耐人寻味,不过到底是女子,遇事也比他们这些男人方便许多。

  再多出来那一人是魏荀。

  楚临渊初入江湖时,就遇到魏荀和燕归南,三人因为[xing]情相投,一同闯[dang]江湖,结为异[xing]兄弟,是过命的[jiao]情。

  月如银盘,繁星漫天,小村落里蛙声起伏,夜[se]正好。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浅浅脚步声传来。

  “楚大哥,这么晚还没睡吗?”身后传来女子好听得声音。

  “再想一个方子,等会就睡。”楚临渊回道。

  江婉情靠后半步停了下来,仰头看天,“快要十五了,楚大哥马上就能和家人见面,真好。”

  她身上香薰味有些重,他嗅觉要比常人敏锐不知多少,对旁人来说正正好的香味,对他却是折磨,这次她靠得太近,他脑子熏得疼。

  “江姑娘,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了,明天还要赶路,你也早点睡。”

  “啊!确实不早了,楚大哥晚安!”

  月黑风高,孤男寡女,正是发展感情的好时候,她都还没开始卖惨呢!

  看着楚临渊离去的的背影,她脸上的笑意隐去,若非还需要靠他进入蝶谷,她何需同一个不识好歹的丑男虚与委蛇。

  呵,丑人多作怪!

  她径自回了房,便面对了燕慕笙,她下巴微抬,始终是盛气凌人的模样,“你刚和那个丑八怪一起干什么?”。

  “恰巧碰见,便聊了几句。”她温声细语道。

  “你也真是不挑,这种丑八怪也上赶着往前凑!”她轻哼了一声。

  “毕竟燕大哥身上的毒还要靠他,我也是想多了解燕大哥的身体情况。”她无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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